
無論從故事本身的感人程度,還是從攝影、調度、配樂等電影技巧的宏大、流暢、自然、娴熟來講,《大路》都是經典。當然這部影片也得到學院獎和電影節的殊榮,包括1954年的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影片銀獅獎,1957年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外語片獎。
費裡尼自己對《大路》的感情和評價不多,其中原因,記得好像他的意思是《大路》受到了很多贊譽,這個影片本身就是一個受到肯定的存在,不用他費心地談論、解釋、關心。這很好,他可以省下功夫去關照其他他不受人理解的作品。其實這種對從個别到完整的追求也正好存在于他的電影作品中,包括《大路》。

傑索米亞被母親賣給了一個流浪藝人贊巴諾,雖然贊巴諾不太喜歡這個醜醜呆呆還不會做飯的天真女孩,但好像也沒有其它人願意跟他走。
贊巴諾教傑索米亞扮演小醜,騎着個機動三輪車到各處街頭表演雜耍,表演完畢傑索米亞拿帽子到觀衆中收錢,賺到錢的贊巴諾便帶她到餐館大吃一頓,有時碰到其它女人,就丢下傑索米亞去尋歡。
為了争取更多賺錢表演的機會,他們也會加入馬戲團,在馬戲團裡傑索米亞遇到了伊爾馬托,一個綽号叫“傻子”的走鋼絲的人,還教傑索米亞吹小号。伊爾馬托總是戲弄贊巴諾,惹得贊巴諾非常惱火,還因為要揍他被拘留進了警察局。贊巴諾惹了麻煩後,馬戲團和伊爾馬托都希望傑索米亞跟他們走,但傑索米亞還是選擇了贊巴諾。

不幸的是,後來的路上二人再次遇見伊爾馬托,贊巴諾失手将伊爾馬托打死,傑索米亞受了刺激,一蹶不振不吃不喝。為了生存,贊巴諾抛棄傑索米亞。留下一點錢和她最喜愛的小号。
多年後,老了的贊巴諾還在表演着雜耍,無意中聽見有人哼唱傑索米亞的曲子,詢問得知傑索米亞流浪到過這裡,但什麼話都不說,經常淚流滿面,心情好一點的時候就會吹小号。大概四五年前,被人發現死在路邊。贊巴諾得知這一切後非常痛苦,獨自在海邊撕心裂肺的哭泣。

有很多人說這是兩個天涯淪落人的愛情故事。這未免是把費裡尼世俗化和窄化了。
傑索米亞和贊巴諾分别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各自分别在大路的兩端。兩個人本質上是不同的,但為了且僅為了生活,走在了一起。
本質上,傑索米亞和贊巴諾一個是形而上一個是形而下。比如傑索米亞會做一些看起來沒有回報的事情,比如在路邊種番茄;給生病的孩子表演;加入天主教遊行;被音樂陶醉;思考人生的意義;有鄉愁;選擇和贊巴諾走;讓贊巴諾和她結婚…而贊巴諾呢,恰恰相反,在路邊表演雜耍謀生;千年不變的節目是鐵肺功;有了收入就及時行樂;無根意識;有仇必報;在教堂偷銀心;為了生計抛棄傑索米亞…
外在上,都是落魄和孤寂的邊緣人。贊巴諾認為謀生重要,傑索米亞認為家重要。她之所以選擇跟贊巴諾一起走,并不是巴望贊巴諾能給她個家,更多的是認為贊巴諾很可憐,也需要一個家,自己可以放棄馬戲團、放棄伊爾馬托、放棄修道院,和他一起組成個家庭。


讓她一點點絕望和心碎的,是贊巴諾始終沒真正意識到這一點,他堅信她要靠他才能填飽肚子,自己帶着她還在幫助她呢。
更具象征意義的,是伊爾馬托的去世代表傑索米亞信仰的崩塌。這些都讓傑索米亞對生活産生無盡的懷疑和失望。
傑索米亞和贊巴諾有段對話:
傑索米亞:你從哪來?
贊巴諾:我家鄉。
傑索米亞:你跟我們說話不一樣。你在哪裡出生?
贊巴諾:我父親家。
贊巴諾以為他不需要家。但影片最後證明,錯的是他自己。

額外的話:

費裡尼并非新現實主義,他的目的并不是批判,而是超乎于曆史和社會現狀的對人本身的關注,并給予他們更高層次的關懷,亦可以說是一種高于現實的人道主義。
這點費裡尼在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到了《八部半》中,記得裡面那個小制片人總是喋喋不休的給導演貴多扣帽子,以正好相反的意思理解貴多,比如在談到對天主教的态度時小制片人就說“你的初衷本是譴責,但弄得跟同僚一樣,很不清晰。”,導演貴多可能太煩這個小制片人了,後來影片中有想象給他處死的畫面。
費裡尼才懶得去譴責。更不屑于當同僚。他感興趣的是自己營造樂園。說是新個人主義也許才更加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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