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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曼的《野草莓》是除了《假面》之後,比較被常常提起,并且贊譽較高的一部作品,關于一個老教授在接受榮譽之前追憶過去的旅程,通過重新認識自我在一定程度上實現自我救贖。沒有人提到這部作品跟公路電影有什麼關系,顯然《野草莓》本身,兩個最主要的元素無疑是老教授的夢境和駕車過程當中所經曆的故地重遊和結識的兩夥人:年輕人和夫妻,以一種移動式的追憶和思考來回應未來的感召。

在上路之前,教授的夢境中,出現很多潛意識當中的意象,如沒有指針的鐘表、流血的眼睛、浮腫和最後癱倒在地化成水的怪人,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伊薩克本身對死亡的怅惘、擔憂和恐懼。對于他來說,早年忙于生計,後醉心于科研,但在與人相處的過程當中又過于在意和評估對方的性格品行,導緻晚年孤寂。時間對他來說已不具備優勢性的意義,而他也不需要将世事看得太清,對于周遭的人來說,過于挑剔和刻薄更無法給他帶來生命中同樣珍貴的溫暖和陪伴。跟那個盛裝下實際為一灘水的人一樣的結局,伊薩克很快看到了自己,最後,他發現迎面推進一個棺材,伯格曼通過教授與棺材從遠及近的對切鏡頭,一步步将兩者的畫面通過放大的形式貼近,到最後占據幾乎整個畫面的誇張特寫,伊薩克最終看到棺材裡躺着的那個人,實際上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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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了關于死亡的夢和思考,伊薩克決定不坐飛機而是開車到大學去領獎。途中經過年輕時生活過的地方,伯格曼用超現實的時空交錯拍攝手法,讓這個老教授跟表妹見了面,并了解到當初表妹沒有和他結婚的真正原因,還看到了背着他出軌的妻子。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因為他總願意接受高層次的學問和藝術,愛談論人的原罪,冷漠又對所有的“不潔”高傲地保持一種回避和分隔态度,讓親近的人感到很大的壓力,正如“野草莓”本身所代表的快樂和親密一樣,表妹所采摘的和妻子曾奔赴的生命的原始需求是無論是年輕時還是老年時的伊薩克都無法“降格滿足”的。


路上遇見的年輕男女和一對夫婦,在一定意義上,正是伊薩克年輕時的寫照,年輕的女子像極了他年輕時的表妹,在兩個男人間做着選擇,一個可能當官一個要學醫,看上去選擇誰都好像沒有關系,都是挺好的選擇,隻不過最後得有一個男子黯然神傷。可後來在路上遇到的夫妻又暗示着婚姻中兩個非同路人的悲哀:“我倆相互嘲弄,她有她的歇斯底裡,我有我的天主教義,我們倆相互依存,出于自我意識我們才沒有相互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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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戀愛婚姻所帶來的遺憾和挫敗感一樣,與伊薩克同行的兒媳也不加掩飾地對他坦白,他的兒子已經長的跟他一樣冷漠和無情,對兒媳曾經懷的孩子非常堅決地要求打掉。如今,兒子同他也無過多交流和期待。伊薩克還拜訪了自己尚還健在的母親,母親拿出他父親留下的懷表,而懷表上同樣沒有指針。不僅限于家庭關系,他在術業上也存在淺層次的焦慮和擔憂。


雖然内心冷漠和堅硬,但是伊薩克仍然是幸運的,他在接受榮譽教授之前經過的這次審閱過往的人生旅程,是一段“軟化”和“人情化”的過程,他從一個内心仍存挫敗感但剛愎自用的老學究,一定程度上轉變為一個更像“父親”、“兒子”和“嶽父”的人,通過夢、回憶和思考為自己的人生畫上溫情和圓滿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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