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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清源》是新中國第五代導演田壯壯在06年的時候拍攝的紀念圍棋大師吳清源的傳記影片,編劇是著有《棋王》的阿城。這部影片用日式的冷色調以一種恬淡、靜谧、平和、中庸的方式展現這位“昭和棋聖”東渡日本,對陣所有日本頂尖棋手“十番棋”,并使之全部降格,開創日本棋壇的“吳清源時代”。

圍棋天才

吳清源于1914年生于福建的一個鹽商家庭,後來随家遷入北京。自小因體弱多病,從事不了什麼劇烈的運動,所以常常鑽研父親從日本帶回來的棋譜,少年天才便此顯露,棋藝突飛猛進,并在11歲時就成了段祺瑞府上的棋客。據說到段祺瑞那裡下棋的人都會多少故意讓幾步,唯有吳清源不懂得察言觀色,有時還會把段的棋子吃光,還好段還是有些肚量的,并沒有對他怎樣,還會每月固定給他一百大洋的下棋錢。

可能是年紀小,也更因為是對圍棋世界最純粹的追求,吳清源受到濑越憲作的邀請東渡日本後,和本因坊秀哉下的第一盤棋開盤便以“三三、星、天元”的“禁忌”走法而驚世駭俗,對手要求打挂,每每都要和弟子商讨一番再繼續下棋,愣是把一天的棋拖了三個月才下完。電影中也毫不意外地将這事拍攝了出來,圍棋這種挑戰腦力極限的運動,可以讓棋手頂負着旁人無法預料的壓力,棋盤縱橫十九條線,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以天元為中心,擴展為無限種可能。吳清源常走完一步後盯着天花闆冥想,他的世界很大,在很多人苦于在這小棋盤中施展拳腳的時候,吳或許考慮的是如何将想法精縮到眼前的這盤棋上,有人說要至少把棋盤擴大一倍,吳的天才會更加适度地顯露。

話雖如此,吳清源還是在1939到1956年間,對陣了所有日本棋壇大師“十番棋”,并使之全部降格,被譽為“昭和棋聖”,真正開創了自己的“吳清源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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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精神

川端康成曾在《吳清源棋談》中描繪吳清源給人的感覺是帶有一種“清新的香氣”。這個除了下棋,其他常年深居淺出的棋聖雖然是孤獨的,但并無惶恐、寂寥、悲郁的味道,對話之際,更覺親切跟坦然。

圍棋雖然是從中國傳去日本,但實際上卻是在日本被更多地尊敬、愛惜、刻苦鑽研并發揚光大,日本頂級棋手對圍棋的認識和領悟是非常精深的,而吳清源生于中國,在日本棋譜和棋藝的指導下登峰造極,與這棋文化的發展脈絡相輔相成。也不知道是日本棋手的鑽研太過精深,還是對中國懷存敬意,說是跟吳清源下棋的時候,會感受到遠古的中國智慧,那是中國廣博的土壤和遠方惜存的光亮所賦予的不可替代的饋贈和天賦。

吳清源在自己的書《中的精神》裡面也寫到

“我的理想是‘中和’。在古代的中國,中和也是最得到提倡的一個理念。所謂‘中’,在陰陽思想中,既不是陰也不是陽,應該是無形的東西。無形的‘中’,成形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是‘和’。所謂‘道’,這也是法則,是無形的。成形的時候形式就是‘德’。”

而這其中,重點在調合。是将陰與陽的調性孕育培養和磨練成一種所謂“和”的形态,以達到一種超越性質的精深和博大,而他的萬虹歸一的載體,便是這眼前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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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價值

有人說圍棋當中幾乎沒有什麼人為的因素,基本上就是自然的現象,隻是被人們冠上了勝負的名目而已。就像沒有勝負,這事便沒了價值和意義一樣。直木三十五先生的小說《我》中提到“我拿起報紙攤在椅子上,尋找本因坊名人與吳青年進行争棋的報道,結果發現,上面寫着為了雙方的健康着想,比賽一直在打挂,還要再休息十多天。說起圍棋,有時候人們會說那隻是殺時間的無聊遊戲,但更多時候,人們還是能夠感覺到其中那種不可思議的魅力。要說它沒有價值,還真是絕對沒有價值,可要說它有價值,就是絕對有價值。”

《吳清源》這部電影拍攝的時候老先生依然健在,影片開始處還有吳老和張震同鏡的畫面,有種時空交錯的恍惚之感。田壯壯決議要拍攝這部影片,顯然有自己對圍棋和對“中的精神”的熱愛跟認同。影片的對白很少,就算是有,也設置在遠景處,像是靜谧人景外的喃喃語音,維持一種自然的協調。

精神、感悟和氣質這種東西是很難拍出來的,而影片正是為了這些而拍攝,也就清淡了很多。張震很多時候是木讷地、抽離地、靜默地坐在那裡思考,這種“發呆”與當時曆史的大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而更加有點“傻裡傻氣”。另外,中式的文化和精神的另一體現是畫面上時而鋪陳的中文,與玄妙的棋盤、典雅的建築、豐郁的園林和動蕩的曆史一起成為《吳清源》中的精神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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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外的話:

吳清源的一生雖說成就和聲望都很高,但并不意味幸運,正好相反,他能頂住當時家國的壓力專注地守護自己的圍棋世界,外人難以想象他其實承擔了多少苦難。

當時日軍已經在國内發動事變,如果回國,并不能有一個安靜的環境下棋,在日本尚還可以賺錢養活一家老老小小。至于加入日本國籍的事情,也是帶有萬般無奈。後來加入邪教也說明他唯重視精神世界的純潔。他就想好好下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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