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對着放大到隻剩下膠片顆粒形狀的照片,想象出了一場謀殺案。他沉浸在自己主觀的想象裡,有意無意地無視了自己其實知道的、能夠推翻謀殺案推定的事實。作為觀衆的我們,在前面攝影師到公園拍照的段落裡,也就是在謀殺案被假定發生的時空中,其實沒有聽見槍聲,而攝影師想象出來的用以謀殺的槍支,并沒有消音器,因此如果有人開槍了,在寂靜的公園中,攝影師和觀衆是沒有可能聽不見的。當攝影師告訴妻子他對謀殺案的猜想時,他妻子問道,那你目擊了嗎?而他隻能如實說,沒有。“沒有”就是對謀殺案是否存在的答複。

所以依據上述情節,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隻要一個人願意那麼去想,他就會無視反例,并找到(創造出)支持他如此去想的證據:在這部電影中,切入過一個主觀想象的畫面,放大到都是顆粒形狀的照片上的樹叢裡竟伸出來一隻握着手槍的手;還有一整個主觀想象的場景,夜晚公園草地上的屍體。

但是如果什麼事情真實發生了,我們也可能因為主觀上的原因,避而不談,讓事情像不存在。比方在攝影師告知妻子謀殺案一事的場景中,他同時還需要處理好上個場景中妻子出軌一事的餘波。兩人都有點不知道如何提起這件事,攝影師于是才提起謀殺案的話題,妻子借助常識看出謀殺案是幻想,以為這是攝影師用來溝通那件事的借口、抓手 ,就借着他的話題作“殼”,暗示了自己對出軌一事在情感上的無措。而攝影師對妻子複雜情感的回答是,他不會多問,矛盾無需解決,像無事發生。

之後攝影師回到謀殺案的主線裡,先後誤入一場演唱會和一場party,他面對起形形色色陷在各自不同的主觀想象裡的角色時,也是能做出來合理的判斷,知道什麼是荒謬什麼是真實,但他和這些古怪的人們,當處在一個能讓自己産生主觀想象的特定情境中時,其實也差不多。

所以每個人各自不同的主觀“活動”一直在影響每個人對事情的把握,但個體的主觀想象會因為他者的緣故,被常識瓦解;個體的主觀選擇同時也能讓事情發生了就像沒發生。但是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當主觀想象為一個群體所認可并共同持有時,它就有了大過作為個體的攝影師幻想出來的謀殺案的生命力,就開始可以影響其它個體,讓人們放下判斷力,接受群體的主觀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