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史上重要的一次質料實驗,而且如此美麗。《MyGO》清晰實踐了《吹響悠風号》僅僅在無意識中發現的理念,即音樂意義上的層次之流動辯證。配樂中的電音+管弦樂和故事内樂隊的電吉他+原聲鼓時而融合、時而保持距離地呼應。在樂奈走進排練室的時候,我們聽見明顯處于配樂中的吉他聲。盡管不容易判斷其音樂價值有多高,但是我在第二遍觀看時理解了它的某種美德。細節:例如第十集13:35附近音軌暫停了半秒鐘(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可以說是非常微妙的激進。但我不僅僅在說配樂!我總是覺得,人工原畫或許會下意識少一些那種透視的淩厲和“清澈”,那種三維動畫随時透出的、令人微微震動的微小奇迹——以及光芒,啊那段永恒的台階!突然間,已經沒有什麼不是音樂,這完全是一部歌劇。當然,live片段顯得自然會是3D演出的重點,然而實際上效果常常不令人滿意,不斷落入音遊宣傳片般無價值的既成文法中。第12集的分鏡理論上模仿了現場新聞的攝影機,卻容易尴尬;變焦如此笨。(題外話:月之森的調色好難看,是為一大敗筆。)

我想到施特勞斯的歌劇《随想曲》(終極的晚期浪漫主義思辨作品)中18世紀的室内樂和歌劇伴奏的浪漫主義管弦樂之間的動态層次——注意其中18世紀的部分無疑不是真正的18世紀風格,而是一種現代化處理過的天真符号:我們也似乎隻能如此勉強理解這裡樂隊所表演的音樂。

《春日影》那種好學生式、無懈可擊的積極向上原本是我最讨厭的東西。第十集有一種最簡潔最美的話語辯證法,我幾乎想說“政治性”:燈把素世拉上台之後,盡管這一瞬間一切都改變了,她仍然吟誦起表達舊狀況的詩。燈超出了自己(本身所謂“令人感動”,就像同學所說聽哭了雲雲)的文本,也超出了大他者……接下來的歌唱,嗯,我們似乎在期待着它,理應是接續着這裡文本與現實的反差,因為她唱不出現實,盡管她的歌詞是“發自内心的呐喊”,她還是無法講述現實,我們的世界處于失語的階層。但對我來說,接下來的部分太“真情”了,以至于顯得不現實并且無聊。但确實可以說那是一種青少年氣質——聯系下一集優美的開頭,她們不再關注觀衆,走下台繼續哭泣,沉醉于臨時的事物并為其哭泣——而我僅僅是格格不入于青少年而已。

(插入關于故事和人物的語無倫次評價,最二次元的一集。立希那種那種過于直白的表現很可愛,并且不令人尴尬(許多動畫有這種毛病),就像放在頭上的飲料一樣。第九集素世的閃回顯得有點功利,僅僅作為一個強力的背景框架解釋她壓抑的“惡意”。在這一切人物層次的最根源處,是作為純粹情感之代理人的燈。——她和愛音的聯系,無論是怎樣的聯系,顯得是整部作品中最明亮自然的。我發現我多麼喜歡愛音這樣“虛榮的人”,也許因為我缺愛。或許是因為處于叙事的淺層,愛音的心理也寫得比較精準;相比之下,素世的心理就常常需要經過後文的某種闡釋我才能明白。)

櫃子說:“印象裡看過的樂隊番都是排一個月就能辦live的天才少女,這對我來說跟開機甲也差不多”;我完全同意,不過微妙的是,如果這些歌稍微好聽一點可能也不會那麼影響觀感。但不管怎樣這是一部美麗的作品,它的精神是晚期浪漫主義的精神……晚期浪漫主義是一種過渡時期。什麼時候會出現徹底現代主義的動畫影像呢?某種意義上,如果閉上一隻眼忽視其為IP下一個續集做準備的商業考量,最後一集設計的焦點轉移其實正像是一隻腳踏入了現代主義(有趣的是,突然間MyGO她們顯得“像是普通人”,這甚至增加了她們的美麗),盡管Ave mujica的抓馬宏大分鏡基本上是非電影,并且抵消了前面化妝之類場景的現實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