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丹·皮爾執導的電影數量絕不算同齡導演中最多的那一撥,但無論是處女作《逃出絕命鎮》還是其後的《我們》,乃至阿爾·帕西諾加盟出演的《納粹獵人》,他總是能劍走偏鋒,從老題材中開發新的叙事思路。
《不》依舊延續了他一貫的風格。
這部乍看之下讓人摸不着頭腦的電影(一個字的電影少見,何況還是拿一個充滿否定含義的詞彙作為片名),在北美公映後的票房表現相當不錯,首周即以4400萬美元的成績力壓阿湯哥和小黃人新片,成為北美當周(7月22日)的票房冠軍。
無獨有偶,當年的《逃出絕命鎮》也有過類似的“票房奇迹”。
1.3億美元的票房不但将那部涉及種族議題的電影送上當年的熱門話題,還讓主演之一的丹尼爾·卡盧亞一時間成為風頭無倆的人物,參與到多部好萊塢制作中(《黑豹》《猶大與黑彌賽亞》《皇後與瘦子》)。
來到新作,導演和丹尼爾再次聯手,打造了一部充滿混搭風格的非典型性西部科幻電影。影片部分靈感應當來源于美國國防部于去年(2021)公開的不明飛行物解密資料。
通過曝光的影像片段,美國國防部不但再次向世人證明不明飛行物的存在,還将代表它的專屬稱謂UFO(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即“不明飛行物”)頭次改名為UAP(Unidentified Aerial Phenomena,即“不明空中現象”)。
按照官方說法,UAP事件在過去的兩年一直呈累加态勢出現,且事發地段多為軍事訓練區和指定空域。
目前仍不清楚這類現象的成因,但從儀器截獲的數據情報來看,其科技水平已遠超人類現有技術之上。
關于幽浮和圍繞它的諸多讨論曆來在民間就絡繹不絕,好萊塢的科幻片早就将“外星人威脅論”寫進其商業化叙事的模闆當中。
如果說《E.T.外星人》是人類對外星文明的一種善意想象,那《不》則完全站在這種樂觀情緒的對立面。
不過在具體的表現手法上,《不》又和我們通常看到過的《第九區》、《獨立日》又有所區别:沒有華麗浮誇的天地大亂鬥,沒有英雄主義的宏大叙事,整部影片呈現的觀感反而相當老派。
這樣的老派從它的場景和叙事節奏中就可見一斑。
電影的故事背景發生在美國荒涼的大西部,結合UFO/UAP以往的報告案例,荒郊野嶺為這類超自然現象提供了絕佳的表演舞台。
既然将舞台搬至人迹罕至的西部,相較人口密集的大都會,電影的戲劇節奏自然也會跟着慢下來。身處遼闊的大西部,曠野并沒有遏制喬丹的想象力,反而放大了他善于刻畫情緒的優勢。
在影片前期長達1個小時的漫長積累中,導演利用幽浮飄忽不定的特性,為觀衆制造了多個恐怖瞬間。其中,幽浮在主人公家頭頂制造雨夜慘案的場景,絕對堪稱今年銀幕的名場面。
準備對抗幽浮的過程中,喬丹甚至刻意緻敬了前輩賽爾喬·萊昂内(《荒野大镖客》),讓電影提前進入到暴雨欲來風滿樓的漫長前奏,并将幽浮命名為“牛仔夾克”,使其成為西部片中頗具颠覆意義的另類反派。
此外,喬丹選擇在電影中段就給到幽浮的特寫鏡頭,結合幽浮本身的牛仔帽造型,影片的西部風味兒已經呼之欲出。
《不》在視覺和設定上的創舉,的确讓它和傳統的西部/災難片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乃至離經叛道,但這類設計并未成為影片的加分項——
受制于影片遲遲進入不到正戲(決鬥),觀衆很容易迷失在冗長的情緒鋪墊中,并間接影響他們對電影的判斷,形成兩極分化的評價。
電影最讓人困惑,同時也最具争議的部分來自開場那段錄影棚的戲:不明原因讓失控的猩猩殺掉了影棚内的全部演員——除了韓裔小孩,并被随後趕到的警察一槍爆頭。
這個乍看和故事主線完全無關的場景,恰恰成為全片隐藏最深、也最雞賊的一個命題。我想你大概已經猜到,它就叫做“政治正确”。
有沒有注意到,影棚中除韓裔小孩外,其餘的白人都死了?而殺害他們的兇手又恰恰是一隻猩猩?
結合曆史上白人對黑人的歧視性稱謂,猩猩所指代的群體變得分外明了,而那個引發它暴走的詞恐怕也絕非僅僅像片中提及的“叢林”那麼簡單,搞不好是一個更具侮辱意味的詞。
隻不過,自诩高等的人類以為猩猩聽不懂,但不幸的是,他們錯了。
猩猩和身為主角的黑人兄妹之間貌似毫無關系,但他們身上的顔色以及背後的符号象征,都将他們融合為了一個整體。
另外别忘了,兄妹的祖輩曾以馴獸師身份成為人類動捕技術中的關鍵一員,然而多年後,除了傳給後世的影像技術,無人再記得那位黑人馴獸師的名字。
仿佛他就和片場的那隻猴子,又或者對話裡那個并不重要的開場白一樣(nope),成為存在感極低的前綴和陪襯。
導演喬丹和片中的兄妹顯然不這麼認為,于是,影片剩下99%的時間旨在證明一件事:當人類遭遇地外文明攻擊時,黑人同樣可以以英雄姿态降臨(盡管幸存的韓裔小孩在這場拯救中以另一種偏見淪為小醜般的過客)。
至于擡頭即死的設定,這多少讓人想起去年Netflix花重金打造的《不要擡頭》,因為某種意義上,兩部電影都在探讨一件事,即,人類面對危機時刻的應急處理。
從《不》中描繪的結局來看,黑人兄弟顯然要比前者更加勇敢和團結,但這種自說自話到底成效如何,爛番茄大衆好評率從絕命鎮時期的86%猛跌到今日的68%似乎已然說明了一切。
《不》通過獵奇的設定和部分腦洞大開的場面,再次向世人展現出喬丹·皮爾不走尋常路的創作風格。
但遺憾的是,過多要素的堆砌,以及最終落點又回到千篇一律的種族母題時,電影和它想呈現的“異想天開”就形成明顯的割裂和矛盾,進而導緻過分算計帶來的後勁不足。
顯然,喬丹這次玩兒砸了,而且是以他最堅信的方式。
也許幽浮的超常規的設定曾經帶來過驚喜,但随着漫長的2個小時和過分直白的表述,觀衆的耐心早就被晦澀而緩慢的叙事給消磨殆盡。
撰文 / Zed
策劃 / 輕年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