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都想过长大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成为科学家医生老师艺术家,大部分人都没有成为他们想成为的,但是大部分人都会成为父母。
社会还会不断地追问:你想要这个,那你愿意为了这个付出一切吗?你愿意付出生命吗?你愿意为它而死吗?
《无价之宝》写了一个想成为父亲的男人。
按理说,这个事情并不难,做爸爸不是最容易的吗?
但是对于张译饰演的三叔石头而言,它成了一个最大的事儿。这就奠定了本片不同于一般现实主义题材的荒诞基调。在这样框架下,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芊芊的爱好有唱歌跳舞诗朗诵,她对这几件事都做过表演。唱歌成了心理阴影,舞蹈变作成名的通道,只有诗朗诵,一开始就被打断了,但是在四五叔遇见爱人的那一刻,芊芊夸张地说了几句话,成了本片最动人的诗意镜头之一。
你可以在视听语言里找到很多导演的风格化尝试,更重要的是,张译的表演竟然把一切荒唐都接住了。纵观整部电影里频频出现的超现实画面和强烈的情感冲击,只要他在画面里,画面的荒诞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看片的过程中,我一直觉得不能用现实主义的逻辑去框定这个故事。它以“后天的家人”为蓝本,对人际关系和小人物的人生做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形,加上导演特有的风格化处理,才形成了这样的呈现。
《无价之宝》把后天的亲情关系这条线单列出来,放大到了极致。
对于石头来说,开头的问题就变成了,你愿意为了成为父亲付出一切吗?
回到现实的逻辑里,我越来越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流动的,亲人之间也要经过一段学习才真正成为彼此的亲人。这样的羁绊也不单单是由一个承诺、一次头脑发热,而是像河水和河岸,经历了漫长的相互塑造。
很多时候时代变迁打散了你最初的决心,父亲成了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性在社会中能够扮演的,上限最高的角色。
不是你打算成为那样的人,才做了那样的事;而是你不断地在做那样的事,所以成了那样的人。
故事开始于90年代的东北,被遗弃的共和国长子,在时代的发展中迷失了身份,仿佛故事中的孩子丢了户口。那么,难道没有户口,一个活着的人就没有其他东西能够确认自己的存在吗?
有时候我也在想,在这样身份定义多元化的世界里,为什么我们还是如此需要父母子女和爱人。因为一切规则、秩序、潮流,都有变化的那一天,每一对朋友、每一对爱侣都只能相携一程。
但是,如果你用一个人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你能全身心地为她付出,你就不再孤单。
成为爸爸的方式有很多种,生理学的参与是最基础最简单的;石头选择了一种最难的方式。
当他从热气球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这部电影。
这一切就好像石头的一场梦。
老天爷没有给他的,他在靠自己的努力去补全。老天对他的亏欠,老天对芊芊的亏欠,都用这一跳还回来了。
而且他得用全身心整个生命的投入,才能换回来。必须如此,其他一切方法都显得不够诚恳。
也就是说,羁绊的牢固程度,并不在于老天爷为你设置了多少,而在于你投入了多少。
亲人朋友父母子女都是如此。
在无穷无尽的歌颂伟大母爱和沉默父爱的电影里,亮眼而少见地看到一部像《无价之宝》这样清新的电影,这里的男主角,把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当做全部人生价值。这简直不可思议,又扣回了开头所说的,导演擅长的那种荒诞。
对石振邦来说,成为父亲的方式,就是他成为自己、认识自己的方式。这部片子所讲述的故事,也值得所有父亲学习和思考。
在当代社会,谈奉献,尤其是不涉及利益往来的风险,好像成了一件蠢事。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奉献才是最快乐的。同时,奉献也是危险的,如果你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报。
在东亚父母子女的研究中,我们经常感到一件事情的匮乏,那就是“无条件的爱”。所有的事情都讲求条件,你要考100分,做第一名,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长得漂亮,年薪百万,你才值得被爱。
可是真正爱你的人,他会告诉你,世界不是这样的,爱不是交换。
石头找到了芊芊,从前习惯了混日子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安全稳妥地奉献自己所有的善意、耐心、爱和温柔,还有整个生命。
他也得到了浪漫、感恩、爱和回馈。
人们常常说为母则刚,其实男人才更需要一个坚强的理由,一个先为别人后为自己的、站起来的理由。
成为父亲,给了石头一个坚强的理由,一个释放的出口,所以他既能拉下脸再次去求宝哥给他一个创业的机会;能去向前妻示好,请求复婚;能只身前往陌生的小镇寻回芊芊;也能尽情地舞蹈,好像漂浮在了半空。
有了这个坚强的理由,他从一个小人物,变成了英雄、成了主角、成了父亲。
我们找一个人,用不问回报的付出,用以一生为单位的羁绊,确认了彼此在世界上的位置。能够拥有这样的关系,已经是不可替代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