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恶意》,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句话,职业女性张小斐。不是因为影片直接围绕“职业女性”展开,也不是因为她饰演的媒体人叶攀拥有特别鲜明的职场标签,而是她在这部悬疑片中所展现的冷静、自控、沉稳到极致的形象,天然具有都市女性气质的“投射性”。
在故事不断推进的节奏背景下,她几乎是靠一种精确的克制,撑起了人物的存在重量。她长得就不像坏人,甚至没有露出任何坏的表情,但依然险些成了一个坏媒体人,在前半段的情节中,有时完全是一脸严肃地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觉得这个处理是很正确的。
电影最动人的地方,不是情节层面的冲突,而是那些停顿、迟疑、眼神错开时传递出来的复杂情绪。张小斐饰演过很多不同的身份,有作为性别与家庭身份的母亲,也有作为社会身份的职场人,这部电影中,她更进一步地控制了情绪的表达尺度,把隐忍当作表演的一部分,把沉默演成一种重量。
电影前半段是典型的高密度悬疑结构,节奏紧凑,观众在不断“猜测”中进入情节,而这种猜测很快就会被下一轮反转打破。电影的设计编排很娴熟,它知道如何引导观众逐步接近真相,也知道在每一次快要破案的时候,用人性的灰度做一次反推,让观众重新回到不确定之中。
在不断的反转背后,是《恶意》对每个角色、甚至每个观众的反向凝视。正如它描绘出了媒体人工作的灰色地带,它也瞄准了母性的灰色地带,最后质询着“观看”这个模式本身带来的权力关系,以及这背后可能潜伏着的道德深渊。
叶攀在演讲台上的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无疑是令人惊异的。她没有大声呐喊,没有强烈反击,只是把自己摆上了聚光灯下,从看似在看戏的人转化为戏中人。
不得不说,《恶意》对“女性”这个元素的处理很克制,把关注点落在了个体的经验和选择上。张小斐的演出更是一次安静却深刻的转变,女主角叶攀是“职业”与“女性”之间的一座桥,她演的不只是一个曾经失去孩子的母亲,也不只是一个职场女性,她的身份,甚至她的存在都不再重要。
她变成了一个管道,一个曾经制造过恶意,后来被迫承受恶意,到愿意直面恶意、甚至最终消化和转化恶意的人。
无论是李悦和静静所代表的:医患情谊与陌生人之间的温情;尤茜与静静:自我尚存的母亲与重病耗尽家财的女儿;抑或叶攀与尤茜:差点吃上人血馒头的记者与迷茫的母亲;甚至叶攀与晨晨:微妙的杀父之仇与亦师徒亦朋友亦敌手,随便拿出两个人物,都有非常值得深挖的人物关系。而对于恶意的来处,究竟是流量的嗜血本性,还是人性本来就幽微你我都在深渊边缘?《恶意》的整体架构中镶嵌着许多人物、事件与线索、和大量值得讨论的社会学话题。但是本片出于悬疑片的类型自觉,先保证了大情节的反转与可看性,势必也会对更精微的人物塑造与话题讨论有所取舍。
作为一部类型片,《恶意》的完成度很高它不缺乏高光桥段,但鲜少依赖大场面制造张力,而是通过信息不对称带来持续的心理紧张,并且对真相保持了克制的揭示方式,以非常写实的方式,展现每个人物的多面性。
恶意的来源,往往是最初早已自觉但看似无害的一次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