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和解》和《安娜·巴赫编年史》这样的作品中,于伊耶–斯特劳布借助文学和音乐史的外来语言与电影叙述机器展开谈判,而相比之下,早期克拉默似乎却坚守着我们熟悉的那种“电影性”(看看那些对峙谈话的拍法)以及受直接电影影响的自然语言结构(仿佛再进一步我们就会到达里维特《Out 1》那样的无定形调度)。但这不妨碍他们最终的相似。在这样本质上图解式(这不恰当,但我想不出来更好的词;这个词让人想起克里斯·韦尔——待看!——和韦斯·安德森,而非奥斯汀和毕希纳)的电影中,由于不可避免在自身内部置入一个差异性或逆反性的事物,正如一张照片在自身内部置入寂静,影像固有的恋物欲望不再因为受到拒绝(一般来说,即使是在视效炫技的电影中,物实际上也并不接受这种欲望,于是笨拙的影像永远处于性挫折的状态)而歇斯底里。实际上,在此摄影机与事物首次达到了和解,正如好的摄影作品或科学图解能与其对象和解,因为后者成为了一个天体,而欲望中原本暗含的专制得以被摧毁……开放的欲望,民主的欲望!布列松早已谙熟这种美妙的织体;《扒手》的开头,对我来说,是纯然摄影作品般的——但同时也是纯然电影的——一种美好。至少,这些是我的感受,或者说我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因为这部电影并没有满足我的期待。它的文体是一种平直展开、很少有人物发展的戏剧,中间一大段尤其薄弱,文法是一种早期巴洛克风格的自由对位法——音乐学上,这里的自由是指与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相比更注重和弦进行,不是指二十世纪以来那种打破传统调性或某些人干脆就是凭感觉乱写的自由。(顺便说,随着历史考证演奏(historically informed performance,HIP)的兴起,六十年代正是巴洛克音乐走入流行文化取得极大成功、摇滚乐队开始装备羽管键琴的时代。)当Gerald(?我有点脸盲)去接那不祥的电话时,Didi开口问Thomas“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一个巴洛克瞬间。但就像古典主义之前的作曲家那样,克拉默没有找到充实作品的有效方法,而是迷失在了平板的微观结构中;电影中的生活和细节没能够像晚期的《美国一号公路》那样交织成隐秘的现实之网,而是止步于一种短片式的线性逻辑。也有可能是我英语听力不好,小声和画外音段落经常听不懂导致错过了什么东西,所以待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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