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隻是長片處女作,但畢竟首先講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處女作在某種意義上揭露了作者最深的訴說渴望,最深的傷口,最深的熱愛,形成他的母題。從橡皮頭來看,林奇那種揮之不去的焦慮,妄想,噩夢和疑病的痛苦就是他的藝術母題。

從亨利僵硬的走姿,人際交流時的極度不自然和緩慢,以及不斷出現的無休止的噪音,這些都是處于極端焦慮中的人的表現,如果林奇沒有這種經曆,他是很難有這種真切的表現力的。

奇怪的家庭,其中似乎隻有一個人能保持正常的狀态,而且是交替的,痛哭,狂喜,權力的威嚴,呆滞交替出現在不同的人身上,這似乎是詭異的,但真的詭異嗎?糟糕的家庭像是一個蠱盒,蠱蟲們的毒性交替傳染,所以每一個都同時擁有所有的疾病,隻是不同時間顯現的疾病不同罷了,而且這些不同的疾病還有壓制性,達到一個制約下的平衡,使這個烏煙瘴氣之地能夠不分崩離析。

工業社會下人性的扭曲和退讓。被物化的老祖母,巨大建築下人的渺小低下,無處不在的刺啦聲,流血抖動的機器雞,人為了讓口腹滿足,身體安逸讓度出了自己的靈魂,失去自然和勞動的人類,成為精神疾病的寄生物。可怕的是,這種生活對于很多無辜的人來說是安排好的,曆史上的無數人,資本的意志積累決定的這種生活方式是生在其中,無可選擇的,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用無縛雞之力的渺小去接受這種曆史的慣性,社會的繁雜。

處在焦慮,工業社會荼毒,可怕精神傳染病下的人類早已變異,腐爛不堪,更不可能有什麼所謂的愛情,可是沒有了愛情,社會對婚姻,家庭,生育的要求還在,沒有愛情血肉的婚姻和生育像嶙峋的白骨,加速了人類走向滅亡的曆程,于是腐朽的傳統意志取出男人的生殖細胞,像注射藥物一樣到女人的體内,誕生出醜陋而邪惡的嬰孩向無愛結合的父母複仇,這醜陋的嬰孩掐滅了父母心中不多的憐愛,這對生活,機器般生育的恐懼無處不在,以至于婚戒變成了米青蟲,男性被精神延擱,性/愛中也沒有美好而布滿了生殖細胞的恐怖。

林奇真是有趣的,他是言出必行的,他無意給予我們任何驚吓,他隻是如實地講述了生活,他甚至是有預告的,雞是新鮮的,孩子是不确定的,隻是被生活馴化磨鈍的人類早已失去了相信命運的勇氣,所以總是蒙着頭臉,直到驚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