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公告群裡有大風預警,睡了一會兒昏昏沉沉的,穿上喜歡的黑白蝴蝶裙子去沒有人的街道蹦蹦跳跳,聽着《站台》,旋轉與起舞,快樂地得記憶也無法趕上來,眩暈又很過瘾。有些瞬間,生命仿佛是無限的。

有時候心裡忽然像沉下一枚巨大的湖心石,失落的感覺蔓延四肢百骸,需要聚集很多很多的力氣才能振奮精神。今夜發現越是這個時候越是看懸疑犯罪動作片比較好。不想要任何溫和溫柔與溫潤,隻想要虛拟的像酒一樣眩暈又暴力的命運浮沉。

于是打開了《涉過憤怒的海》。

看完了,到現在世界上還有很多風,夜已經很深了,平闆上有月亮,窗外也有,深沉的一角暖黃小屋裡到處彌漫着安全感,但我知道心裡有個地方正在漏着風,我必須用文字補住它,要不然它會一直在那裡刮來刮去,我的世界将紛擾不停。

我比想象中更喜歡這部。

隻從意象來說,我很喜歡串起情感的鏡頭語言。比如涉海時候狂暴的漫天亂飛砸向車窗的魚,如同暴力、混亂、命運不言而喻的象征;比如老金準備去日本的時候,窗外一群coser橫穿而過,盡管電影外會有很多人認為片子裡面有一些對二次元很片面的解讀與醜化(事實上也确實有這部分),但在觀看的時候,那種巨大的文化差異、代際鴻溝、國别差異一瞬間撲面而來,那種寒意瞬間爬滿全身的感受,格外難忘;包括跑到日本的櫥櫃和海邊的櫥櫃的對應,裡面藏着不同時空的痛苦的娜娜與太陽,向往愛但缺乏愛的娜娜,那種奇妙的不同時空同樣令人震顫的一模一樣的呼喚,仿佛同一個傷口流出了兩道不同的血;還有鞋子,扔掉鞋子的意思既有對娜娜占有欲的體現,也有一種,愛是束縛、捆綁、讓你無路可走、無法前行、無處可去的折磨感;還有冰涼的手放在送耳環的男友身上的難以忍受,而男友無法忍受,轉身被抽走了被子,隻是很小的事情,但那種細微中仿佛窺見整個無愛人生的荒涼的感覺,我想那一刻我可以明白她為什麼想要尖叫出來...

最喜歡的一個瞬間,還是日本文化中,對“愛”和“喜歡”兩個詞語不同意思的一種解釋,“喜歡”是單向的,但是“愛”是雙向的,當娜娜在課堂上用“愛”造句的時候突然愣住的困窘,一個細節仿佛能窺見二十多年所有親昵時刻父親的漠視,所有以愛為名的占有與傷害;還有一個瞬間,是娜娜的夢裡金隕石真的死去了,她沒有什麼留戀地乘坐着夢中的船離去,就像已經徹底對父親的愛的遺棄與失望...

一、金殒石與太陽 娜娜與自己

老金叫金隕石,娜娜喜歡畫太陽。太陽和金隕石是很像的,不管是形狀、顔色或者是來源。但是太陽可以一直發光,隕石隻能發光很短的瞬間,便成為僵硬的、沒有情感的物質。我想或許這個名字是娜娜心中的愛與老金給出的愛的一種對比,一種微妙的諷刺。

在《愛的藝術》裡,愛主要不是一種對某個特殊人的關系。它是一種态度,一種決定一個人對整個世界而不是對某個愛的“對象”的關系的性格傾向。娜娜明顯小時候是缺愛的,她不知道愛是什麼。首先在于她不知道對自己的愛是什麼。因為金隕石暴躁的性格,她從小對自己有很多懲罰式的行為(盡管有被迫的意味),比如用感冒的毛巾一直捂着頭,不敢說自己害怕海洋順從金隕石的意志等,這種“不在乎”某種程度上是對自己的冷漠,發展到另外一種程度便是對自己的狂熱。長大後她會熱切記錄關于自己的一切,因為感受手涼後對方的冷漠便歇斯底裡地離去等,她沒有完整地自愛過,也會反複訴說:“我厭惡和自己待在一起”、“我讨厭自己”、“如果有人了解真實的我,一定會離開我”等。愛既然很難從自身上攫取,那麼空虛與焦慮便接踵而至,這種缺乏需要從别人身上得到。

二、向日葵與黑焦土

娜娜渴望使自己成為另一個支配他、管教他、保護他的人的一部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來擺脫難以忍受的孤獨和分離感--那種小時候老金帶給她緻命的缺愛狀态。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想要向泉眼下跪一樣,她要找到一個能愛她像愛生命和氧氣一樣的人,這樣她童年的幹涸才可以被彌補。而這個人在她的世界中的權威便極大--苗苗。苗苗一些瞬間的冷漠幾乎是讓娜娜無法忍受的,在“愛”(盡管是以愛為名的占有)中,娜娜依附于他,變得卑微,甚至在多次暴力的恐吓下(暴力是很嚴重的對自尊的折辱)也沒有退讓,幾乎忘卻自身的價值與自尊,像供奉神廟般地愛他。

苗苗像個虐待狂,他愛指揮、剝削、傷害、侮辱他人。他并沒有愛的能力,根本沒有對娜娜生命和成長的積極關心。而哪裡缺少這種積極關心,哪裡就根本沒有愛。這是虛假的愛,虛假的太陽,隻是比隕石還可怕的黑焦土。

寫到現在, 夜已經深啦,不想再斟酌字句,于是擱筆。

很多痛苦很難過去的,就像多年後在跨海大橋上會突然從天而降漫天的死魚,像狂暴的飓風,或者最殘忍的夢。除非自愈,那将是對自己和對身邊人一生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