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屆奧斯卡炸了。

《寄生蟲》斬獲最佳影片大獎,成為奧斯卡史上首部非英語最佳影片。

此外,該片還一舉拿下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國際影片、最佳導演共四項大獎。

而在本屆奧斯卡中,還有一部電影堪稱“最大遺憾”。

它入圍了奧斯卡十項提名,最終獲得三項大獎,僅次于《寄生蟲》。

分别是最佳音響、最佳攝影、最佳視覺效果,足以見其高超的藝術效果。

它是咖爺心目中的“最佳影片”——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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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的東西,兼具夢的特質和現實的風險。”

該片導演薩姆·門德斯曾在采訪中說過這樣一句話。

門德斯執導過《雷曼兄弟三部曲》《歌廳》《美國麗人》《革命之路》等片。

他的導演處女作《美國麗人》就曾橫掃奧斯卡包括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在内的5項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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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姆·門德斯(左)

《1917》是門德斯最新作品。

在早前的第77屆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上,它拿下了劇情類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兩項大獎。

在有“英國奧斯卡”之稱的英國電影學院獎上,它拿下最佳影片、最佳英國本土電影、最佳導演、攝影、藝術指導、音效、視覺特效七項大獎。

可以說拿獎拿到手軟。

因此,它也是本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最具競争力的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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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部戰争片,它的藝術性體現在哪裡呢?

《1917》上映後,最大的噱頭和宣傳點就是“一鏡到底”。

什麼是“一鏡到底”?

其實很容易理解,就是整部影片看上去隻用了一個鏡頭拍成。

在影史上有兩部不朽之作也曾跟這個名詞聯系在一起,那就是《繩索》和《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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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人》

實際上這三部影片都不是真的隻使用了一個鏡頭,而是巧妙地将剪輯點隐藏起來,目的是讓觀衆沉浸在故事中。

《1917》使用的就是類似《鳥人》一樣的“僞長鏡頭”手法,使用技術手段将多個“較長鏡頭”組接起來,讓整部影片看起來是一個鏡頭。

這裡不得不提本片的攝影師羅傑.迪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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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迪金斯

他是當代毋庸置疑的攝影大師,像《肖申克的救贖》《冰血暴》《邊境殺手》等名片均是由他擔任攝影指導。

直到2017年,迪金斯才憑借《銀翼殺手2049》拿下了第90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攝影。

《1917》在技術上的嘗試無疑是華麗的。

得益于“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在整部電影中,我們見到了一種奇異而感人的并置:鮮花與鮮血,青草地與炮彈,笑話與死亡,獎章與生命。

所有這一切就是文章開頭門德斯說的那句:我想要的東西,兼具夢的特質和現實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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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的背景設置在一戰的法國戰場上,講述了布萊克和斯科菲爾德被派到德文郡第二區送消息。

他們準備在黎明發起進攻,兩個小夥子必須及時阻止他們,因為他們正步入德軍的陷阱。

一旦失敗,整整1600名士兵的生命将危在旦夕。

布萊克的哥哥就在這1600名士兵裡面。

将近兩個小時的時長,都在講述這兩個年輕人是怎麼克服重重困難,最終完成任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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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開頭,布萊克和斯科躺在一片開滿鮮花的草地上熟睡。

随着一個人進入畫面叫醒他們,兩人起身行走。

跟着他們的鏡頭内先是出現了很多士兵,接着出現了戰壕、傷兵和一堆一堆的槍支。

這個場景像極了科波拉的那部《現代啟示錄》。

随着威拉德逐漸深入柬埔寨,他周邊的環境變得越來越混亂殘暴,駐紮的軍人也越來越喪失人性、精神扭曲。

于是他尋找柯茨上尉的過程,就是一步步見證戰争損害人類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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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也不例外。

但與《現代啟示錄》不同的是,《1917》中變化的隻是環境,其中的人物卻一直保持善良。

在收到命令之後的13分鐘裡,布萊克為了救自己的哥哥,一直沖在斯科的前面。

但就在他要邁出戰壕的時候,斯科說了一句:“Age before beauty”,長者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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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走到了布萊克的前面。

接下來的過程像極了一個第一視角的闖關遊戲,“一鏡到底”的優勢也在這裡展露無遺。

我們仿佛就跟在兩個人後面,屏息凝神,踩過泥濘的土地,拉開鋒利的鐵絲網,滑進滿是德國人屍體的小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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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順利進入德國人的戰壕之後,發現真的就像長官說的,他們已經撤退了。

就在兩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隻碩鼠踩到了地雷線,地道爆炸了,兩人差點葬身其中。

順利脫身之後,年輕的布萊克講起了笑話,還和斯科談論起了獎章所代表的榮譽。

在門德斯的設定中,斯科是一個中産階級,愛讀書愛思考,有妻子有孩子,家庭幸福;

布萊克則是一個毛頭小夥子,喜歡漂亮姑娘,喜歡講笑話,心思單純。

斯科對着布萊克說:

“獎章不過是一小塊錫罷了,他不會使你與衆不同。”

他還第一次說起了家人:

“我讨厭回家,非常讨厭,尤其是當我知道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必須得走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這次分離是不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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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讨厭的不是回家,他讨厭的是戰争。

戰争讓這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的人成了朋友,讓有妻兒的斯科為了友情踏上了一條可能永遠回不了頭的路。

說着說着,鏡頭中又出現了一片白色的櫻桃花,接着是一個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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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有一個特點,它的節奏和叙事是一輕一重的。

從開頭的草地,到後來一路的過關斬将,再到現在夢境似的櫻桃花。

按照這樣的順序,下面就是重了。

沒錯,在這個村莊裡,布萊克被一個墜機的德國空軍刺死了。

而他當時一心想的是救活這個敵人。

就這樣,任務落到了斯科一個人的身上。

他熟練地摘下布萊克身上的戒指和項鍊,仿佛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千百次那樣。

安放好布萊克的屍體後,斯科獨自踏上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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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過斷橋,卻被潛伏在高處的射擊手擊中了頭部。不過還好,子彈隻是打在了頭盔上,斯科暈了過去。

等到他醒來,窗前是一副仿佛夢境般的場景:

炮火點亮了黑夜,像煙花那樣燃燒了整座城市,耳邊是巨大的爆炸聲和子彈的呼嘯聲,美麗與血腥此刻已經難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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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整部電影中唯一一次攝影機脫離人物動作。

這個閃光像極了電影《第三人》裡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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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夢嗎?還是個幻覺?

迪金斯在采訪中說,他們想要打造的是一種噩夢般的感覺,于是想到了黑色電影和大量的陰影,而閃光恰巧能夠營造出那種陰影感。

接着,斯科偶然在地下室遇到了一個少女和一個小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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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少女并不是孩子的母親,她隻是從戰火中救起了孩子。

或許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把自己身上所有吃的喝的都留給了他們,又向着德文郡出發了。

破曉前,斯科在映着炮火光的橋上縱身一躍,末日的美感噴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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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萬幸,斯科抱住了一塊浮木,順着河水,他遠遠就看見了苦苦尋找的那棵大樹。

樹上的櫻花飄落在河水中,落在漂浮在水中的那一具具屍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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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過浮屍,上岸的斯科淚流滿面。

“我是一個可憐的流浪的異鄉人,穿過這個悲哀的世界。

那裡沒有疾病、艱辛和危險。

那童話般的土地,我出發了。

我要去見我的父親,我要回家,不再有更多的迷茫。

我隻要越過約旦河,我隻要回到童年。

我知道黑暗的雲将徘徊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的前路崎岖且陡峭。

美麗的田野就要在我面前。

上帝被拯救的地方将永遠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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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空靈的歌聲,斯科找到了一隊坐在樹林中安靜聽歌的士兵。

他們如此甯靜,他們帶着污泥的面龐又是如此純淨與年輕。

這讓我們又一次開始思考戰争的意義。

是把斯科從溫暖的家中拉出?是讓布萊克死在尋找哥哥的途中?是讓女孩和嬰兒在黑暗的地下室中忍饑挨餓?是讓少年成為殺手?是讓那個盛開着櫻桃花的村莊歸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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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最終完成了任務,他成功阻止了進攻。

他也找到了布萊克的哥哥,将項鍊和戒指交給了他。

最後,他又重新坐到那片開滿黃色和白色蒲公英的草地上,掏出妻子和女兒的照片,翻到背面。

上面寫着:“回到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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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長鏡頭帶來的那種技術上的沖擊,片中五次鮮花的出現更讓人記憶猶新。

第一次出現,布萊克和斯科被叫上戰場。

第二次出現,布萊克死去。

第三次出現,周圍滿是浮屍。

第四次出現,戰争的号角吹響,士兵們沖向戰場。

第五次出現,斯科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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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結束嗎?

其實片中已經給出了答案,上校在得知取消命令之後對斯科說了一句:“可能他們明天又會來消息說進攻繼續。”

誰知道呢?

誰知道布萊克的死和斯科的拼死拼活有沒有意義呢?

我們隻知道,父親應該和自己的妻兒在一起,哥哥應該和弟弟在一起,嬰兒應該和自己的母親在一起,開滿櫻桃花的村莊應該充滿歡笑,青草地上應該充斥着快樂與滿足。

戰争摧毀了這一切,這或許就是戰争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