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熱愛自己的工作嗎?

這個問題在大多數人眼中就是一句廢話,錢難掙,屎難吃,有錢誰還去工作當社畜啊!

在今天,能夠随心所欲地去追夢,似乎隻能是B站“後浪”們的專屬。

工作之于大部分人,遠談不上熱愛。

不止是在中國,在亞洲的影視作品中也常常能夠看到主人公因為承受着巨大的工作壓力而精神崩潰。

但與此并列的,則是日本“職人電影”的出現。

所謂“職人電影”,是日本“職人文化”和“職人精神”的電影表現,是對将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事業的這種精神的崇尚與贊美。

類似的“職人”電影有:

獲得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的《入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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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口史靖導演、染谷将太與長澤雅美出演的《哪啊哪啊神去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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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們今天要說的這部電影——《編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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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上映于2013年的電影根據三浦紫苑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由石井裕也執導,松田龍平、宮崎葵、小田切讓、黑木華等人聯合主演。

小田切讓和黑木華還共同合作了漫改劇《重版出來》,講述日本漫畫人的職人精神,相信看過的人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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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舟記》上映之後,這部以“編纂詞典+愛情”冷門内容為題材的電影橫掃各大電影節。

尤其在有着 “日本奧斯卡”美譽的第37 屆日本電影學院獎頒獎禮上,榮獲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等 12 項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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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懸命”,這是個出自日語的說法,意指把一生的性命都懸在所從事的職業上。

影片想要宣揚的,就是這種”一生懸命“的精神,或者換個通俗的說法,即匠人精神。

本片的原著作者三浦紫苑很大程度上是這部影片成功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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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于早稻田大學的三浦紫苑于2000年發表長篇小說處女作《給搏擊的人一個圈》。之後,陸續發表了《秘密花園》、《浪漫小說七日間》等作品,2006年更是憑借《多田便利屋》榮獲直木獎(日本文學獎項,渡邊淳一、宮部美雪、東野圭吾等也曾獲此獎)。

2012年榮獲本屋大獎的小說《編舟記》是她繼《強風吹拂》和《多田便利屋》之後第三部被搬上大銀幕的作品。

三浦紫苑對于職場題材的喜愛,以及對小說所涉及工作内容的熟悉,使得她的作品既有着堅固的現實基礎,同時又能夠很好地展現當代日本人的生活及精神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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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說荒木公平的人生——如果用人生一詞略顯誇張,那麼且用職業生涯好了——全部奉獻給了辭典,也絕不為過。”

這是《編舟記》小說的開篇第一句話。

而影片的男主馬締光也正(松田龍平飾)是一個将一生奉獻給辭典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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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締光也,一個絕對意義上的書呆子,一個宅男。

他最喜歡做的,就是買書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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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締租住在一個酷似蔡明的老婆婆竹婆家,他在這裡已經住了十年了,從大學新生到研究生畢業再到工作。

馬締住的那個小房間裡堆滿了各種書,對于書迷來說,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他不是在房間裡生活,是在書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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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通過這個小小的密室般的場景,逐步展現了馬締心靈的變化。

馬締念的是語言學的研究生,而書籍則是語言的集合。

起初,他被無數的語言包圍着,卻在現實生活中經曆着語言的匮乏。

此時的他,是封閉的和孤獨的。

不善交際的馬締在出版社的工作處處碰壁,被書店老闆一次次拒絕,又被上司責罵。

隻有晚上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他才像是做回了自己。

他會和竹婆(渡邊美佐子飾)交談,會在吃飯時打開窗戶,呼喚自己的愛貓小虎。(不得不說,大橘是真的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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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仔細觀察馬締房間裡的書,就可以發現,這些書并不是為了拍攝而随意拼湊的,而是仔細挑選出來的。

通過書脊上的名字,我們可以大緻判斷出馬締對于日本文學有着濃厚的興趣,因此收集了大量的文獻資料。

馬締坐在這裡,周身彌漫着一種無法與人交流的孤獨。

改變發生在辭典編輯部荒木公平為了尋找接班人而找上馬締的那一刻。

辭典在大衆的印象裡,就是權威的象征;辭典是嚴肅的、是永遠不會出錯的存在。

但我們卻幾乎不會想到,為了編纂辭典,那些工作人員付出了怎樣的艱辛。

《編舟記》讓我們看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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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尋找接班人時,荒木總會問一個問題:“右”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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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如此習慣于“右” 的存在,卻從來沒有真正注意到它嚴肅正規的釋義。

荒木之前詢問的幾個年輕人,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掃了他一眼然後匆匆離開。

隻有我們總是彎着腰弓着背、一巴掌打不出一句話的馬締同學,在仔細思考過後沖向了擺在自己工位上的辭典,在那裡十分認真地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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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馬締正式成為了辭典編輯部的一員。

這裡有着踏實肯幹、人狠話不多的臨時工佐佐木熏女士(伊佐山博子飾);

為了辭典奉獻出一生,并時時刻刻都在收集新詞語的主編松本老頭(加藤剛飾);

以及吊兒郎當的西崗正志(小田切讓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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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要編纂一部新辭典,名叫《大渡海》。

松本老頭給這個辭典的定位十分宏大——面向當代人的、連接傳統與現代的中型國語辭典。

《大渡海》的編制是一項繼承過去、連接未來的工作,這本辭典突破了傳統辭典固守傳統的規範,将現代人的詞彙編制其中,賦予看似傳統、古老、刻闆的辭典緊跟時代的先進性和普世性。

這就意味着,這可能是一項持續十幾年、二十幾年的巨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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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除了相關專業的師生,我們幾乎不再觸碰紙質辭典。

手機、iPad、電腦……這些電子設備使得電子辭典成為了日常。

現在要編纂一部紙質辭典,就是投入多風險大賺錢少。

因此,為了完成這個這個工作,整個編輯部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馬締的生活也變成了三點一線:房間—辭典編輯部—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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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說了,那個密室般的房間是馬締心靈的象征,這是一個逐漸開放的過程。

一天,下班回家的馬締到陽台上尋找大橘虎子,結果看到了仙女——竹婆的孫女林香具矢(宮崎葵飾),她正抱着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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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我們純純的馬締同學一下子就慌了,心動了,嘴巴更加哆嗦了。

雖然馬締是個榆木腦袋的宅男,但是他長得不錯,盤靓條順,所以俊男美女兩個人站在一起倒是非常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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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具矢是個廚師,她對自己的工作也非常熱愛,對各種廚具如數家珍,經常讓馬締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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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來二去,馬締就在吊兒郎當的西崗的撺掇下寫了情書。

于是馬締同學點燈熬油頗為廢紙地寫好了,不過他寫的哪是情書啊,簡直就是古代大将軍寫的诏書啊!

這個排版這個字體這個紙張,沒點文化根本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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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人小姑娘的确是看了,也的确是沒看懂,隻得逼馬締親口說。

自然,下面就開始虐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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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線與愛情線的并置,也是日本電影近年來的一個特色,這樣可以讨論主人公在“職人”與“家人”兩個身份之間的變化。

但《編舟記》更側重于“職人電影”,對家庭的描寫相對較少。

接着,對西崗與其女友的邀請,使得馬締的小房間進一步開放給了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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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馬締在影片中完成了愛情、友誼與事業的成長。

他的小房間裡充溢的不再是孤獨的、無人使用的詞語,而是與情感共振交融的詞語;不僅是活在曆史中的詞語,而是活在當下和未來的詞語。

這與《大渡海》的意義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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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典編輯部的描繪,則是職人精神的展示。

為了能夠收錄更多更新的詞語,松本老頭無論是去參加研讨會還是出去吃飯,時時刻刻都在傾聽着那些新出現的詞,然後記錄下來,考慮收錄進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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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和馬締兩個人去類似KFC的餐廳吃飯,都是為了偷聽年輕的女學生現在都在說什麼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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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工作相當于90後破譯00後那些摸不着頭腦的縮寫,令人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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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的工作,持續了整整12年,從整理好,到一校、二校、三校、四校,耗時耗力。

甚至在四校的時候,馬締意外發現錯誤,立馬重新來過,絕不允許自己的編輯部發行一部有疏漏的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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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電影中幾次聚餐的場景,則是日本人團隊精神的表現。

其中,馬締的迎新會、荒木的歡送會、岸邊的迎新會、岸邊适應編輯部工作後的小團體聚會都令人印象深刻。

日本由于文化的緣故,人們常常一生隻會從事一個職業,不像中國年輕人會經常換工作,這就需要與同事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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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夠通過馬締,以及後來那個年輕的時尚編輯岸邊綠(黑木華飾)對集體的融入發現這一點。

聚餐,就是為了鞏固集體的核心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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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舟記》和《入殓師》一樣,都曾作為沖奧影片,向西方展示着日本的精神與文化内涵。

這些影片并沒有片面地讨好西方,而是日本的藝術家們以及相關從業者,在目睹了今天“職人精神”的式微之後,對“重職主義” 的呼喚。

片中關于幾個詞彙的解釋,也充滿了幽玄之美以及日本人窮根究底的鑽研精神。

例如馬締對于“愛慕”這個詞語的解釋,就來自于他個人的戀愛經曆,真切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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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詞條一個詞條所縫出的細密針腳,終成一葉扁舟,承載着我們渡過語言與人生的海洋。

《編舟記》是一首獻給工作者的贊美詩,無論是編辭典、做廚師還是紙品制造,都要認認真真,踏踏實實,這是對自己人生的鄭重回答,一生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