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遊戲》大結局,該死的都死了。

死在最後,意料之中。

第一集開始,反響平平,粉絲全屏吃前七季的老本在撐。

第五集,全網開炸,9.7高開,如今8.6都岌岌可危。

第六集,全劇終,八年跌宕,狗血紛飛,劇王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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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劇王的豆瓣評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跌

由于大結局的播出時間為美國時間周日晚,據民意調查估計将有1070萬美國人會在周一翹班,2720萬人周一工作效率下降,290萬人将遲到,企業遭受33億美元(約228億人民币)損失。

《權遊》有多火,在最後一季崩得就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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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T官方發布緻謝海報:謝謝卡司、劇組工作人員,還有全世界所有的《權遊》粉絲,我們向你跪下,哦不是,是緻以最崇敬的感謝。

更加魔幻的是,拿到國内獨播權的騰訊視頻在昨天一早8點挂出通知——非常抱歉因介質傳輸問題第六集不能如期上線。

然而和《複聯4》一樣,微博熱搜瞬間劇透你全家——“XX死了”、“XX當上了國王”。(還沒看的盆友建議自己腦補結局吧)

今天我們不聊劇情,也不聊狗血,隻想聊一聊:《權遊》從輝煌走向崩塌的必然性。

01

1994年,喬治·R·R·馬丁告别了好萊塢,調整生活方向,去做他日思夜想的事:搞票大的。

馬丁早就厭倦呈現方式諸多限制的電視劇,厭倦制作人沒完沒了地告誡:“要麼拍馬匹,要麼拍巨石陣,你不能兩個都拍。”

為什麼不能?能寫就能拍。

于是,他離開了,去白紙黑字上尋求心目中真正的奇幻:巨大、綿長,繁複、包羅萬象,且正好報複性地坐擁所有電視制作人讓他一删再删的東西,城堡、馬匹,巨石陣以及延綿不絕的戰争大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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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700頁,無所不包的《權力的遊戲》第一部的第一本書《冰與火之歌》出版了。

這是個與衆不同的怪物,包羅萬象,詭異又危險。

背景設定為幻想中的中世紀,七個王國裡為數不多有能力的貴族家族,日複一日,無休無止進行着權力之戰。

磅礴,大氣,無所不包,馬丁做到了,書商卻頭痛不已。

巡回簽售時,肯塔基這邊有400人翹首期盼,到了下個城市,聖路易斯,卻以廖無人煙的慘淡結局收場。

它,在等待真正與之相匹配的愛不釋手。

02

2005年,超級狂愛,來了。

之前,盡管銷量低迷卻赢得了好幾個獨立書商的青睐,是他們把《冰火》推薦給了顧客,顧客又推薦給了他們自己的好友。

之後,《冰火》新卷出版,書店便主動為該系列奉上彩旗,貼紙,賀卡,讀者們穿着自制的《冰火》風格的T恤來參加簽售,有人因它有情人終成眷屬,簽售時,手握新書,懇求馬丁簽上:送給我愛的人。

更有一對父母,抱着新生的寶寶,要求馬丁合照一張,因為寶寶取名為《冰火》系列的五美之一,丹妮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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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時代來臨後,狂熱變得劍拔弩張。

第四卷《群鴉的盛宴》耗費了近5年時間創作,頁數長達1200頁,故事卻隻完成了一半。

新事如春筍冒出,揚風起航,舊曲如冰原坑洞,尚未填好。

讀者讀完書後,沮喪又憤怒。

馬丁的博客和由骨灰粉加西亞坐鎮的論壇Westeros.org都分别解釋出版延後的原因和系列小說的最終走向。費盡唇舌,依然阻止不了粉絲的憤怒。

攻占博客和論壇後,亞馬遜也淪陷了。

“馬丁,你個大爛人。把你的打字機從屁股底下抽出來,開始他媽的好好打字。”

或者更有威脅性的:“屏住呼吸地寫,除非你快死了,否則不可以呼氣。”

對此,馬丁也氣。

2009年,他寫了一封為《魔龍的狂舞》辯護的信,用詞激烈:

你們中的有些人,氣我在秋天看足球賽,氣我閑着沒事遊歐。你們說,我又老又肥,但你們好心為我着想,不想讓我提前病死,寫不完你們的小說。行,我懂了。你們就想我把自己永遠釘死在冰與火上頭,啥事都不幹了。

此話一出,被Westeros.org踢除了的終極鐵粉文霍爾氣得立刻建立了一個名為“冬天會來嗎?”的論壇。

該論壇所彰顯的反對聲浪可謂極富創造力。有引導,有分類,彙聚了一大群因馬丁總靜不下來好好寫書而對他愛恨交加的人。

聲勢,忠誠度,能随時抛話題的愛恨交加,它都有了。

2011年,HBO決定,是時候玩火自焚,将《冰與火之歌》搬上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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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非赢即死。”

“這是場戰争。”

“馬丁把奇幻小說推向了一個新高度。前所未有地向現實靠攏。你不會覺得書中人物拘泥于非善即惡,他們為生存而掙紮,更成人,更細膩,心理活動也更複雜。”

開拍前,編劇Bavid·Benioff和制作人D·B·Weiss已經做好了與《冰火》正面交鋒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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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采取與小說相同的結構,以人物推動劇情。

每個人物都必須真實,他們永遠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為了成為合格的遊戲玩家,他們心狠手辣,直面内心的黑暗欲望。

第一季,北境之王耐德·史塔克的死像一記重錘,敲碎了劇本身的道德設定,敲碎了有漫長觀劇史的觀衆的慣性期望:主角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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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世界觀展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線,每個人都自帶光環和粉絲,這個世界裡,“壞”難以定義。

至此,《權遊》劇與原著合為一體,實現了老馬丁的理想,搞票大的。

它本身想要更多,它要滲透真實。

04

“第二季是我表現最糟糕的一季,我根本不知道丹妮莉絲在幹什麼。拍攝的每一分鐘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2011年,《權遊》第一季爆紅的冬天,龍媽的演員艾米莉亞·克拉克在健身房暈倒了,随後被确診為蛛網膜下腔出血。一種緻命性中風,三分之一的病人要麼立即斃命,要麼時日無多。她當時2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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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劇裡衆多的人物,艾米莉亞沒有立即死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會死。

她被告知需要做緊急手術,沒有任何保證。

腦手術?

在人生最繁忙的階段?

是的。

2013年,完成《權遊》第三季的拍攝後,艾米莉亞人還在紐約,照常去醫院掃描大腦——她已經習慣了頻繁進出醫院。

又被告知:大腦裡的東西又增大了兩倍。

兩個小時的手術,如夢如墜,痛得火燒火燎,結果卻是:不得不開顱,因為這次手術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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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幕背後的龍媽,總是會對着鏡頭大笑,露出招牌的“囧字眉”

第二次手術,痛苦更劇,艾米莉亞感覺自己立在戰場上,這場戰争比《權遊》裡她飾演的龍母所經曆的戰争還要殘酷千萬倍,沒完沒了。

醫院裡躺了一個月,眼神總是恍惚,焦慮與痛苦總是一來再來。

就像她的角色,丹妮莉絲·坦格利安。

《權遊》裡的狠角色,也不止龍母一個。

05

“光傾瀉下來,他的身影穿過了院子,這一刻,提利昂·蘭尼斯特昂首挺胸,仿佛一位國王。”

原著裡,喬治·馬丁曾這樣描寫小惡魔。一出場,便以驚世駭俗的作為宣布了他自身的分量:

拜訪北境之王,國王和王後都到了,一個人躲在妓院的床上,任憑如饑似渴的妓女們往自己身上鑽。

對私生子,囚犯,跛子本能地充滿同情。主動與雪諾交好;當着護衛的面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教訓不識時務的侄子;布蘭殘疾後,他還奉上了代步護膝。

小惡魔的飾演者彼得·丁拉基說過,他不覺得《權遊》魔幻。《權遊》裡有的歧視,偏見,邊緣化,他都經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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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來,給鋼琴擦過灰,在老學者家當過園丁,在畫廊裡日複一日擺正挂畫。

心内渴望和現實的沖突體現得最為淋漓盡緻之時,是他在紐約布魯克林區那段時間。

公寓又小又舊,沒有暖氣,一到冬天就冷得要死。晚餐,他可以靠不吃或幾個銅闆打發,晚上睡覺就借住朋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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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權遊》拯救了他。

小惡魔成了觀衆票選最喜歡的虛構角色,而《權遊》裡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追随者,即便是早早死去的主角和那些出場即毀滅的NPC,對觀衆都有着毒品一般的魅力。

06

七季,七年。

有人愛,有人恨。

情節弱化,人物符号化,觀衆熱情依舊。

但最終季,愛恨跌宕,20萬人情願重拍。

對馬丁而言,粉絲越多,原著越難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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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HBO靠黃暴走江湖,性、裸、權力、宗教,無論哪種禁忌,都給足創作者自由。

越自由,越保守。

君臨,喬弗裡新王即位,癫狂和醜态成為日常。

北境,斯塔克家的大哥舉複仇大旗,大喊獨立,卻管不住自己風花雪月的心。

長城之外,雪諾遊走在野蠻之間,而他最愛的二丫,從貴族淪為渣滓,與囚犯,鐵匠,混迹荒野。

南邊,龍媽失去了卡爾·卓戈,窮困潦倒,靜待崛起。

一年時間,兩季錘煉,《權遊》從一個蹒跚學步的樹苗迅速成長為盤根錯節的超級森林。

看起來像林,每個像素要真。

可是,從第五季開始,《權遊》便從全真森林坍塌成了一座高像素平面森林。

主角光環開始牽動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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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圖)

7季下來,荊棘女王,小玫瑰,沙蛇,小指頭這些魅力無窮的配角,都死了。

雪諾,常年遊走于主流邊緣,與野人為伍,最終卻以最不可思議的統治方式征服了所有人:臣民與野人相親相愛?

二丫,每次要接受系統教育時,便被殘忍打斷,随之而來的是目睹父親被砍頭,母親被割喉,作為依靠的哥哥死了,還要直挺挺坐在馬背上,戴着狼頭恥辱過市。她的善良,勇氣,一以貫之的特立獨行,這些極端碎片化的刺激真能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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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這是《權遊》第八季給出的答案。

這一季,一群社會大哥一股腦想着憑愛與正義緩和權勢的氣焰。

好了傷疤忘了疼,全忘了當年耐德正是因正義,善良的家庭觀而被斬首的前車之鑒。

隻留下愛侶和親人之間的互相救贖,劇情和人物一起跳進了聖母情結的漩渦,不再是帶着獨特的殘酷和血腥味兒的人,卻散發着魅力。

他們成了一個個道德完人,愛心滿滿,傳統而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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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馬丁曾說,建議《權遊》拍十三季。他初心不改,依然渴望包羅萬象。但兩位制作人堅持删删删,直到劇情飛離了原著的束縛,人物坍塌成沒有故事背景的行屍走肉。

馬丁想要是的劇版的《權遊》本身,制作人想要的是電視劇——與衆不同的電影化的劇集,還是電視劇,而已。

8年,車輪滾動,循環往複,《權遊》還是成了“巨石陣和馬匹,二選一”的标準制作。

最終季,最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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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點意外地落在了龍媽身上。

分崩離析的戰場上,人物們剝去了真實的皮囊,成為了煽情MV裡的面癱主角,每走到一處,都自帶恢弘背景配樂。隻有龍媽,最信任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新幹将們内心有愧,不背叛也是背叛。

任何一種經曆都是鋒利刀刃,一次次刻在她身上,把她塑造成現在的樣子。

仿佛她才是《權遊》的親女兒,最根紅苗正的那個,最扛得住打擊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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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全部淪為浮誇制作的配角,《權遊》更像是他們生命中可有可無的插曲。

最聰明的小惡魔,淪為親情至上的傻瓜;新晉的高智女王珊莎,大戰夜王之夜從野外走到地窖,功能不過是大搞場景調度。

而雪諾,冰與火的終極結合,不知怎地,成了嘴炮達人,一口一個“我愛你”,沒有坦格利安家族向死而生的必勝決心,更沒有當年他母親萊安娜·史塔克的飛揚不羁和堅定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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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權遊》失敗了麼?

某種程度上,是的。

我們想要的《權遊》,我們渴望的《權遊》的世界,從來不是标準答案,是蹦極般的瘋狂,是瀕死般屏住呼吸的豪賭,是拆穿道德下限的膽量。

這也是《權遊》原著本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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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太過龐雜,太過包羅萬象,以至于除了原著作者喬治·馬丁之外,所有其他創作者都拜倒在了它的腳下,匍匐掙紮。

就像他當年不顧一切寫下1200頁的《權遊》分冊,長歎一聲,看向窗外,卻不知命運早已擺好了自己的棋位:

電視劇就是電視劇,總要帶着那點子該死的電視劇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