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對《權力的遊戲》爛尾的哀鳴聲中,誰也沒有料到,一代劇王竟被另一部同為HBO電視網出品的電視迷你劇成功救場。

該劇一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刻飙升到9.7的豆瓣高分神劇之列。

最高的評價,稱它有望成為“年度最佳”美劇。

《切爾諾貝利》

Chernob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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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的導演是曾執導過《絕命毒師》《行屍走肉》等劇的喬韓·瑞克。

除了有制作精良、堪稱史詩級大片這樣的褒贊之外,網友提及最多的幾個詞,就是壓抑、恐怖、窒息。

到底是什麼樣的劇集,會給人一種穿透屏幕的恐懼感呢?


01

在《切爾諾貝利》第一集伊始,一段獨白最先映入眼簾:

“謊言的代價是什麼?并不是我們會錯把謊言當作真實,真正的危險是如果我們聽了太多的謊言,我們就再也認不清事實了。”

這段自白來自蘇聯科學家瓦列裡·勒加索夫,而他在錄制完這段錄音後,便選擇以自殺的方式悄然離世,而此時時鐘正指向淩晨1點23分45秒。

至此,劇情已經被蒙上了一層黑色的帷幕,使人覺得憋悶。然而這還僅僅隻是個引子,真正令人觸目驚心的“大幕”,才剛剛被掀起了一角。

瓦列裡口中的謊言,來自一場33年前震驚世界的災難。

1986年4月26日淩晨1點23分45秒。在烏克蘭蘇維埃共和國的普裡皮亞季,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第四号反應堆發生了爆炸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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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電站的副總工程師迪亞特洛夫卻堅持認為,這隻不過是一起普通的失火事故,并指責手下辦事不利,跟着草率地做出了召集消防隊前來滅火的決定。

這一愚蠢的決定,便直接導緻了此次事故第一批遇難者的産生。

前來救火的消防員未被告知現場有核洩漏的危險,他們隻是穿着普通的消防裝備,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救火行動。

其中有位叫瓦西裡的消防員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問隊友:“你聞到金屬的味道了嗎?”

可惜無人應答他的問題,這批消防員作為第一波受害者,沒過多久就接連倒下,被送往醫院。兩周之内,他們幾乎全部死去,且死狀異常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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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地的居民對此卻全然不知,他們驚歎于核電廠上空那裡燃起的絢麗“火光”,于是紛紛走上橋頭“欣賞美景”。

可他們卻不知道,這場看上去比焰火還要美麗、絢爛的奇異景觀,會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就這樣完全暴露在煙塵之中,那些輻射元素肆無忌憚地粘附在他們的頭發、皮膚上,一點一點侵蝕着他們的生命。

和迪亞特洛夫一樣,發電站主任那套長期僵化的思維模式,也依然不允許他相信他們偉大的蘇聯核技術會有任何纰漏。比起做出正确的判斷,推卸責任成了當務之急。

爆炸?不存在的。

執行委員會的委員紮科夫更是極端地認為,隻要信仰蘇維埃社會主義,就不會有問題,并頑固地下達了封城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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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西特尼科夫發現了四散的石墨和超高計量的輻射值,他确信四号核電站已經被燃爆了。可得知真相的高層,卻仍然決意對外封鎖消息。

直到瑞典的一家核電廠也檢測到了輻射,事情終于隐瞞不住了。

已經承受了幾十小時輻射的居民,匆匆忙忙地被部隊遷移出去。至于留下的動物,則一律被射殺。

失控的“切爾諾貝利”,使整座城徹底變成了一座廢城。

至此,這場災難對生命的摧殘依然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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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阻止熱爆炸,蘇聯軍方派遣三名工人前往有高污染源的地下室開水閘閥門;

為了安熱交換器,一隊煤礦工人深入地下挖通道,通道裡高溫且極有可能被熔化;

為了清理石墨,士兵們必須代替機器人爬上離輻射源極近的屋頂,一點一點地鏟除石墨塊,他們每一分鐘所承受的輻射值都有可能緻命。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蘇聯高層,對外宣稱的輻射量遠遠低于實際值,别國的救援隻能是杯水車薪,軍人們除用血肉之軀與輻射抗衡,别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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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核電站的工程師到主任,再到當地執行委員會、政府高層……每一個犧牲者背後,他們都須背負罪名。

為了維護政權的地位,為了保住當權者的面子,他們用最拿手的“權威”和公信力,來掩蓋一個個真相,釀造一出出悲劇。

數十年過去,對于一夜淪為人間煉獄的切爾諾貝利,瓦列裡在片頭留下的遺言仍然振聾發聩:

“在這些故事中,我們不在乎誰是英雄,我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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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整部劇的血腥畫面,其實并不算多,但卻時時刻刻滲透出一種陰郁恐怖的氣息。

這種恐怖,來自對災難和死亡的悲憫,也來自災難背後,那些我們看不見的陰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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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知道,該劇并非憑空杜撰的故事,而是取自1986年真實發生的切爾諾貝利核事故。

作為迷你短劇,《切爾諾貝利》每集隻有一小時左右,一共隻有五集。但就是這短短五集,卻幾乎完整展現出了33年前那場事故發生的始末。

那場核電事故的危害實在是太大了,其中31人當場死亡,數萬人受到放射性物質的影響而患病或緻命。時至今日,依然有因為那場核洩漏而導緻畸形的胎兒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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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稱得上是人類發展史上最嚴重的一次核事故,無論是從生理、精神還是經濟角度來講,損失都異常慘重,此事也間接導緻了蘇聯解體。

為了再現悲劇,編劇曾多方查證史實,這其中一個重要的參考來源,就是那本曾獲得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書籍——《切爾諾貝利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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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由白俄羅斯籍作家S.A.阿列克謝耶維奇經由三年實地走訪之後寫成,被譽為是“一座記錄我們時代的苦難和勇氣的紀念碑”。

作者曾冒着核輻射的危險,深入當地采訪了上百位受到切爾諾貝利事故影響的人民,他們當中有士兵、醫生、科學家、官員、清理人和他們的妻子、孩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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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爾諾貝利》在第一集裡出現的消防員瓦西裡夫婦的原型,就是出自《切爾諾貝利的悲鳴》第一章節裡的故事,來自受訪者柳德(即瓦西裡的妻子)的口述。

“在醫院的最後兩天……我擡起他的手臂,骨頭松松垮垮,晃晃蕩蕩的,身體組織已經與它分離。肺的碎塊,肝的碎塊從嘴裡湧出來……他常被自己的内髒嗆着……我手纏繃帶仲進他嘴裡,把東西摳出來……這沒法兒說!也沒法兒寫!甚至讓人難以忍受……然而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曆……他任何号碼的鞋都穿不上……光着腳入殓。”

而在劇中,幾乎完整還原了這一幕。消防員瓦西裡的妻子,終于在莫斯科的醫院裡找到了她的丈夫。

起初處于潛伏期的丈夫并未有何異樣,但很快,他開始全身腐爛、流血,沒過多久就悲慘地死去了。

即使冒着生命危險,也要陪伴心愛的人走完最後一程,讓人說不出該感動還是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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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災難,不止使個體的利益受到了極大打擊,也使人民對于整個國家的信任與支持,逐漸土崩瓦解。

在書中,原白俄羅斯科學院核能研究所實驗室主任瓦連京·鮑裡謝維奇說:

“在事故發生後,人們所謂的科學家……他們是乘坐專機趕到核電站的,許多人甚至沒有帶剃須刀,以為就是幾個小時能處理完的事情。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情!盡管他們事前就已經得知核電站發生了爆炸,但他們相信他們的物理學,他們是懷着這一信仰的一代。物理學的時代在切爾諾貝利結束了。”

不同于電視劇的倒叙式展現,《切爾諾貝利的悲鳴》作為一部紀實文學,它是由一個個幸存者的講述組成的。

通過這些“小人物”的陳述,作者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控訴。

比起劇中直接抛出“誰該來為謊言買單”的拷問,S.A.阿列克謝耶維奇關注的焦點,更多傾向于此次事故中受到影響的人的直觀感受。

她要通過盡可能的真實記錄,去理解切爾諾貝利給人們帶來的巨大改變。


03

悉數曆年來,根據曾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文學作品改編而成的影視作品,不乏影視佳作。

川端康成的《雪國》被兩次改編成電影,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被改編成八集電視,耶利内克的《鋼琴教師》、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德君特·格拉斯的《鐵皮鼓》、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塞缪爾·貝克特的《等待戈多》等書,也被先後改編成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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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教師》

而那本自誕生50多年來,未曾有過影視化先例的《百年孤獨》,已被Netflix正式拿下影視改編的版權。

這部堪稱“再現拉丁美洲曆史社會圖景的鴻篇巨著”,表達的内容相當龐雜,時間跨度也是非常之長。

因此這部來自拉美代表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經典著作,或許将成為史上最難改編的一部諾獎作品。

除此之外,仍有大量的諾獎作品未被搬上熒幕。

其實相比影像,文字自有其獨特的魅力,人們喜歡閱讀,很大一部分在于它能提供給讀者巨大的想象空間。

而想要把文字恰如其分地轉換成鏡頭語言,原本就會破壞讀者想象力的空間。

像是心理描寫,多半隻可意會,而無法将之具象化。還有的作品本身就不具有很強的故事性,這些無疑都給諾獎作品的影視化,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而對《切爾諾貝利的悲鳴》的部分影視化改編,之所以能受到絕大部分觀衆的接受,還是基于這部作品本身就有足夠分量的史實作為依托。

它更便于制作方能夠通過對情境的複刻,來呈現其背後的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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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切爾諾貝利依然是一個十分沉重的話題。曾有數十萬的民衆被迫沉默,他們有的毫不知情,有的以身犯險。

然而,後果終究是太慘痛了。上層精神的腐敗,緻使基層人民的肉體也終于徹底腐爛。

盡管以苦難為母題的《切爾諾貝利》仍然具有一定的争議性。

但不可否認的是,直至這部劇的出現,我們才得以進入33年前那場災難的回憶裡。

那些對曆史、對人性的再次解讀,同時讓人對真理和未來,展開一種合理的設想與啟示,也是一部好劇該有的意義。

或許将它視為這個時代的苦難和勇氣的紀念,也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