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跟劇寫寫,歡迎讨論~

Hello大家,好久不見。因為之前截圖修圖拼圖太累,而且特别浪費時間,這季的劇評無特殊情況就不像從前那樣放圖了,寫法應該也會随之有調整。

個人私心比較喜歡這兩集——同樣是作為運用影像叙事的創作,相較于電影,電視劇帶有弱影像性的特征。而相較于之前的兩季(S02、S03),KES04E01、E02至少向觀衆展現了自己獨特又統一的影像叙事風格和一定的美學水平。導演(Stella Corradi——也是KES03E04的導演)的畫面本身就能做出豐富的表達,鏡頭語言亦值得玩味。然而這種拍攝方法也存在顯而易見的問題,下邊會随着解析慢慢帶出我對此的一些想法。

某些地方可能比較主觀,如有不妥,還請指正。

注:由于一次放出兩集,我又想分開做評論,第一集簡析就隻針對第一集,我寫的時候也有在假裝自己沒看過第二集。請大家也代入一下,盡量避免在評論區提第二集相關,以免給其她分集追的朋友造成劇透,謝謝理解!

...
S04E01:Just Dunk Me

*約4'16"的開頭,主表現二女主現狀。

第一場戲:
神秘摩托車手——一處懸念。
鏡頭——Konstantin登報。
Konstantin現身。
Eve以新身份新面貌示人,粉墨登場。
Eve和Konstantin交涉。
信息量:
1.E現狀:功夫不錯。雖然比不了老婆,但進步神速總是公認的。
職業成謎——一處懸念。
2.K現狀:化身政客。此身份非常貼合他于前季表現出的人物特點——自私,冷血,虛僞,混蛋。
3.THE TWELVE現狀:流水的十二人,鐵打的海倫娜。Dasha(似乎)死了,Helene就成了Eve目前唯一的線索。
4.VE如今關系得到初步交代。
K潛台詞:上次我們見面你跟你老婆不是挺好的嗎,直接問她好了,怎麼還來煩哥?
E潛台詞:滾,少管姐(的家事)。

第二場戲:
Villanelle以新面貌示人——新身份?打問号。一處懸念。
Villanelle高唱聖歌——聖徒?依舊打問号。又一處懸念。

開頭部分就此結束。
我比較滿意這個開頭的一點就是,3季過去了,終于有一季是以Eve作為開頭的了。
不知道大家是否還記得,這部劇叫做“Killing Eve”,而不是“Intruder:Villanelle”或者什麼“Villanelle's redemption”。
看第四季難免要回溯第三季,提到了E那就順勢寫寫她,在這裡要插入一段2020年7月我和剛看完308的朋友(美蘭老師)的聊天記錄:

美蘭:Eve是一個heroic、有救贖情結的人,這樣的人很容易給自己的行為都賦予大目标。嗯……Eve其實也可以選擇release her monster,但是她一直特别不願意;并且她不願意向自己承認這回事兒,還要反複強調:I had a life.我總覺得這跟我上面說的她的性格有密切聯系——她很想take control,rule over。

我:對,她控制欲真的無比旺盛。

美蘭:而且我會覺得她眼裡是有社會性壓力的……

我:對,這就是一開始Phoebe賦予她的——我覺得這點很神:就是,一個女人在某處越顯得極端,那就表明,實際上,現實中,她是受到壓抑的。就算劇裡沒有表現出來,我們也應該明白這點。不需要挑明。

美蘭:是的。而且Eve似乎并不認為……或者認可,像Villanelle那樣風林火山來去自如是一個選擇……亦或者亡命天涯是一個選擇……她太hold on to her life了——“我本來可以和别人一樣的!”……隻有那樣才能保全她的需求和實際上在她心裡被放大了很多的……dignity.我會覺得自控也是她非常重要的需求。所以她什麼都看不到隻能看到V的臉的時候,她會有correct this error的強烈欲望。我不好說這是不是有意識的。

我:是的。我感覺Villanelle不能完全理解她這點,但Villanelle是懂她有這個毛病的……也不是毛病哈,就是傾向。

美蘭:Villanelle并沒太把這當一回事,但是她挺當一回事的。

我:我并不認為Villanelle不需要重視這一點。她倆現在這樣全憑她倆太愛對方,等問題暴露了會有更多麻煩。

美蘭:嗯。但另一方面,Eve又容易沖動,并且利用她的heroic頭腦結構粉飾她的沖動……以及她那有點不夠自洽的混亂正義:“我确實覺得對嗎?确實。那就行了。”

我:是的……你知道,我想要點出本季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也是前些日子網上有争議的問題,同樣與Eve的戲份問題挂鈎:S03的戲核竟然是“家庭”——也就是說,這一季都在利用家庭完成對人物形象的轉變……但到Eve這裡處理太他嗎粗暴了,甚至掐頭去尾的。而且家庭對Eve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轉變。

美蘭:我也是有點服了……雖然說她也變了,但是都到橋上了她還 I had a husband 我:srsly???哇不是吧,咱能不提這個一會兒嗎……

我:笑死我啊。呃,她對Villanelle的感情轉變也太快了,全需觀衆腦補。

美蘭:能解釋通嗎,可以,雖然但是……

我:她一直執着于自己原本的人生軌道,現在她的不可控因素變多了,所以她很害怕。……我當時剛看完太上頭了,想得也過于Love Story了。我知道結局不是言情結局,但我暫時也沒往現實那塊想……後來感覺她倆其實很多東西都沒法兒說通。

美蘭:嗨!感情就是這樣兒的。

我:Villanelle她從來沒感受過Eve所感受過的壓力,就像Eve永遠體會不了Villanelle在家庭中所遭遇的痛苦。

美蘭:“Villanelle她從來沒感受過Eve所感受過的壓力”——放到現實裡,淺顯直白地說,這個可能影響更大一點。我看劇的很多個時刻都會有一種“她(V)不懂”的感覺。

我:對。這一季的大問題就是“家庭”成了戲核之一,而這個戲核過于簡單了——女人所面對的最大的問題在家庭嗎?家庭肯定是有影響的,但當然不是全部。更何況這劇出發點根本就不在家庭啊好麼……

美蘭:這屬于開篇沒選個更好的theme。

我:……你跟我說Niko和Eve所組成的家庭就是Eve生活中的全部我他嗎也不信啊好嗎……

美蘭:笑死我了,但是她是确實很他嗎的重視了。

我:……所以S03總編劇有點辜負了PWB了說實話……PWB做得本來已經夠到位了。你就看選角吧:亞裔,中年,婦女,丁克,高危職業……這他媽就是天才的配置——全浪費了。

美蘭:不好寫,不好寫。感情線的大頭放在這裡。

我:是啊,所以我也不會指摘,可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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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3劇終我曾經針對過去三季梳理過Eve這個人物,并做出了一些猜想,但由于還沒到全劇季終,人物沒有定性,現階段不太适合放出我的歸納和讨論。那麼在新一季開播之際,順着這段聊天記錄,我們先簡單聊一下PWB對Eve此人的(再)塑造。

有趣的是,Phoebe在讀完小說後,就決定要讓Sandra Oh出演Eve,但在小說中Eve是一位白人女性。

我們來看改編後的劇中的Eve:這樣一個幾乎集所有女性敏感熱點議題于一身的人物——亞裔、丁克、黃種人、中年婦女、高危職業、性取向模糊——太難得了,這就是PWB塑造她且投擲她于這部劇當中的原因,也正是PWB一眼相中Sandra•Oh作為Eve的演員的原因,同樣更堪稱KE“亮點中的亮點”。創作者乃至觀衆都必須清楚的一點是,KE不僅僅隻有Villanelle一個特殊的女性形象——PWB重塑了一個“女殺手”沒錯,但并不是說隻有設計“女殺手”這個特殊的身份才能成為女性标新立異的手段;PWB的聰明之處在于,她反而是将當下社會大衆普遍默認最不起眼,甚至是最容易激發偏見、受到歧視的種種特質聚集于一人,巧妙地構建了Eve這個與衆不同的女性形象。

在幕後采訪中,Sandra也曾提到自己非常感興趣、并想要摸索和探究以Eve為代表的中年女性的心境——“Eve不知道或者不承認她為什麼要做現在做的事情?那種被驅使般的沖動和本能是什麼?這種沖動是哪裡來的?作為中年女性意味着什麼?處在停滞平穩期意味着什麼?擁有這樣美麗的力量,像是重振你的活力一般,意味着什麼?失去你的活力又意味着什麼?”可以說,Eve就是一面鏡子,照出的是現實社會中一個個有血有肉的女人,也照出了許多女性不敢直視的、自身的另一面。

如果大家看過第三季,應該還記得第三季的開端,我們看到的Eve,是一個經曆過S01、S02的風浪,在社會當中屢屢碰壁、感情受挫、精神遭創的女性;S03劇情越往後,她越一無所有——無疑,這是編劇在創造困境,将人物推至絕境。但我認為我們始終需要牢記的一點,還是Eve這個人物本身就擁有的“困境”,亦或說就是一種既定的“絕境”。

Eve——一個亞裔、丁克、黃種人,高危職業、性取向模糊的普通中年婦女,在她遇到Villanelle之前,她所擁有的,最“正常”的一切,在她原有的認知内,已經到達了一個頂點。她的心态也就是:“這應該已經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

在她遇到Villanelle之後,這種心态變了。
“這真的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嗎?”
“什麼才是'最好的'?”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難道我沒有去尋找和争取的資格嗎?”
……
——又回到了Sandra所說的那些,也是Phoebe最初想要表達的東西上去。

之前的一切對于那樣的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難争取,在人生的轉折點面前,這個女人就有多難掙脫原有的一切。所以這并不怪她,她再怎麼想重建那些東西,她困惑和掙紮的時間再長,也是人之常情。

——但Eve這樣聰慧、積極、自尊心強、不甘平庸的女性為什麼不值得更多呢?她們憑什麼不能抛下那并不适合自己的一切,去沖出桎梏打破世俗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呢?

Eve是矛盾的。她留戀于自己争取來的、控制下的那個“舊世界”,又癡迷于自己配得上的、不可知的那個“新天地”——新的身份,新的愛人,新的生活,新的冒險,新的戰鬥,新的征程。而Eve這個人物,注定要走向“獨立”,因為女性的“獨立”,某種意義上來講就相當于女性的“成長”,甚至可以說是“重生”。三季累積下來造成的成長,也是她“釋放自我、解放自我”的過程,令她不再感到自己正遭受來自社會和家庭等等的壓迫與抑制,終于可以像Villanelle在自己專屬的領域當中繼續才華橫溢、大放異彩。這呼應了編劇在第一季時就想要表達的東西,也呼應了“Killing Eve”這個劇名:創作者想要一步一步慢慢地殺死Eve原有的那些東西——日複一日的生活、尋常的人際關系、幾乎一成不變的人生觀、普通人的普通感受……尤其是,漸漸殺死她作為女性,乃至人性當中壓抑着的成分。

綜上所述,KE這部劇的部分初衷,一定是要着力表現Eve這樣的女性的——她們就在我們身邊,和我們同屬于一個生活圈層,我們會和她們打招呼、共進早餐、一起加班……我們不僅會真切地接觸到她們,還或許,我們自己就是她們。而Villanelle,作為一個并不顯山露水的頂尖女殺手,相對來說則遙遠和符号化許多,然而由于PWB在S01将這一人物塑造得近乎完美,所以我們的Villanelle并沒有真正符号化,她是生動的,真實的,可愛的。

不盡如人意的是,第二季第三季,主創明顯已經将Villanelle作為本劇的一種噱頭。出于電視劇商業化大衆化的本質,也由于人物本身的巧妙讨喜,Villanelle幾乎在被當槍使,指哪打哪——反正觀衆愛看她,反正她多殺幾個人收視率可能就會變高。而理所當然的,Eve的戲份減少,結果就是她的人物魅力慘遭削弱,最直截了當的表現就是S03一整季——不僅缺乏Eve的視域,還少有她個人感情的流動。看看S01,E的戲份密集且有效;S02,E的戲份已經難稱“詳略得當”;S03,額,我第一次見,雙女主的劇,竟然能有一集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女主。

第四季的開頭,當Eve取下她的頭盔的那一刻,我會相信,不僅隻有屏幕裡的Konstantin發出了那聲驚歎;我也會滿意的是,不同于前邊兩季的主創,這季開頭,終于讓Eve開了“第一槍”——于情節而言,那是非常爽快的一槍,而于全劇而言,那是非常有決心、氣魄和力量的一槍。

第三場戲:
接開頭的Villanelle,進一步表現Villanelle新面貌。
“——你的聲音像天使一樣。”
“——隻是聲音像嗎?”
通過這段對白,和演員的表演,表現Villanelle的脆弱和對獲得歸依感和認同感的迫切——需要各種歸屬、各種認同,我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在追求這些,這是人之常情,故而此處又是對Villanelle有了常人感情的側寫。
上季我寫過,現在的Villanelle有了常人的情感,她變得會感受,她具備了一定的同理心,她想融入人類社會,她想擁有“正常人”做同類,因此,她就更加需要人類社會裡的“正常人”的“認同感”。她助人為樂,行善積德,做社區裡的“五好公民”,是同齡人眼中的“完美女孩”……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為自己渴望立起來的的“新身份”服務。
不過,不談她的舉止是否真正行之有效,也不談是否“矯枉過正、過猶不及”,我們看得清楚的是,Villanelle顯然并不自在,十分别扭。
事實上,哪來所謂的“完人”呢,人人對外表現的都隻是一個“人設”罷了,這個世界還是被“罪人”占領的。之前寫過,作為一個psychopath,Villanelle以模仿、扮演他人為樂,如今,我們依然可以順理成章地去想象,她是否隻是在模仿一個“虔誠的信徒”?她是否隻是在,比往常更投入地去扮演一個所謂正面的、積極的人設?
有句老話叫做:宗教是統治階級送給被壓迫者的精神鴉片。我是無神論者,我沒有宗教信仰,也沒有資格對宗教文化做出評論,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内心脆弱甚至瀕臨崩潰的人,才需要從外界尋找、信賴、倚仗他們認為比自己更強大的人事物;茫然且對當下選擇不夠堅定的人,才需要受到所謂強有力的人事物的指引;不夠自洽并為此而深深痛苦的人,才需要似乎永恒博愛、包容、寬厚的人事物去接納。
這樣看來,Villanelle投奔宗教,其實不足為奇——與其歸依一個“小家庭”,不如歸依宗教團隊這種“大家庭”,如此連獲得的認同都是“神聖”的。隻是這種方式究竟是不是真的适合她,她又是不是真的相信“神之愛”并願意回饋這份愛,我們就要拭目以待了。然而,即便她又搞砸了,我們也不能說她沒有轉變,至少401的她表達出了強烈的向好的意願。

第四場戲+第五場戲:
信息量:
1.Eve住酒店——豪華酒店。
熟悉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S01時,Villanelle也曾擁有過這樣的生活。
額,在玩什麼,“你走後我将生活過成了你喜歡的樣子”嚒。
2.Eve和肌肉男調情、交流,從中能感覺到他們的同事關系和炮友關系。
對于Eve來說,比起一成不變的家庭婚姻丈夫,這樣的關系和生活顯然更适合她。
3.Eve的新面貌新生活,似乎比Villanelle要滿足和開心很多。

第六場戲:

...
哈哈哈哈哈哈

“兩點的時候,你要去沙雕比賽做評委。”
Sorry啊,我真的會笑。
至于Carolyn突然轉變的服裝風格,我想起Fiona Shaw曾經在訪談裡和主持人交流過,Carolyn的服飾令人感受到一種“性吸引力和權力”,且因為需要輾轉世界各地,她總是穿件外套,還有,她本來總是拎手提包,後來因為越來越忙碌,幹脆包都沒了。
——額,如今,她直接換休閑裙裝。一些被流放的閑人狀态躍然屏上。

“人類,接受不了太多的真相。”
——至于C為什麼引用艾略特,我搜索了一下原句,發現它出自艾略特的《兇殺案》。這部小說的一位讀者寫,艾略特所有劇作的主題都與“對超驗世界的恐懼”有關,ta的讀後感中還有這樣一段文字:
“——對超驗世界的恐懼,集中體現于合唱隊(即自然界的人)。她們是最普通的民衆,是社會最底層的基本構成,她們的信條是“活着,湊湊合合的生存着。”當托馬斯死後,合唱隊如是唱道:
“與對人的不公正的畏懼相比,
我們更加害怕上帝的公正。
我們害怕窗外的手,茅草屋頂上的一把火,
小酒館裡的拳頭,運河邊的推搡,
但我們更加懼怕上帝的垂愛。
我們承認我們曾非法侵入,我們軟弱,我們失誤;
我們承認我們承襲着世界的罪惡;
殉道者的血、聖徒的痛苦裡,也都有我們的罪過。”
無論是上帝的垂愛,上帝的公正,人都難以接受。這種對超驗的恐懼,以向上帝求取憐憫的方式,被人無數次的表達着。”
(附上原文鍊接,整體閱讀可能對各位的理解會有一些幫助:https://mbd.baidu.com/ma/s/VbOUBtj3
個人認為,繼喪子又查出喪子真相之後,Carolyn是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打擊的。這個人物所代表的女性力量比兩位女主還要強一些,她不僅擁有力量,還是真正“擁有權力”并擅長利用它的人。從始至終我們也看到,她有勇有謀,運籌帷幄,隻相信自己隻依靠自己。然而,時至今日,當她也成了“權力”的受害者,她開始審視這一切——人生、苦難、命運。她意識到,自己并不萬能,自己隻是千千萬萬渺小人類當中的一個,和曾經被她擺布過的人并沒有什麼區别。

第七場戲:
信息量:
1.Eve吃東西的場面越來越多。之前寫過,結合“口腔期”看,進食是和人的欲望相關的。
2.一些和睦的炮友關系。

第八場戲:
信息量:
1.Carolyn表面上在和自己的一個學生叙舊,實際上隻是在利用一位“捷克情報人員”。
2.他喪女她喪子,一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師生:“悲痛讓我們變得面目全非,就連我們自己都感到陌生。”
3.新事件:一起新的謀殺案。或許又和12有關。

第九場戲:
信息量:
1.Hugo高升,俨然一條組織的狗。作為“上位者”開始野心勃勃地利用現有權力,準備反過來壓C一頭。
但就像我說的,C并不會跟他計較——她是已經看開了的人,深知也深受權力其害。盡管他威脅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會有好結果,可是她心知肚明,深陷其中的人才沒有好下場。更何況,他現在還隻是狗不是虎。
2.C在調查上的的優勢主要是人脈(源源不斷的情報和線索)。
3.從Carolyn和兩個男人的兩段對話來看,她的現狀:被解雇了——文化專員——受人監視——劣勢。

第十場戲:
信息量:
1.Villanelle、May、Fill共進晚餐。晚飯“又是”“魚和面包”——這是魚這個意象——本集最重要的意象——第一次出現。有關魚的象征意義,我慢慢講。
2.從作為信徒必有的餐前禱告環節一段可見May的父親Fill并不虔誠。一處懸念。
3.這家人隻有兩父女和一隻貓,母親呢?母親是缺席的。一處懸念。
4.這隻貓——黑貓——還叫“Lucifer”——與堕落天使同名。這是貓的意象在本集第一次出現。有關貓的象征意義,我慢慢講。
5.飯桌上氣氛微妙。Lucifer不喜歡Villanelle,Fill對Villanelle有種天然的警戒,而May則用一些牽強的理由一直袒護V。一處懸念。
6.似乎Villanelle将“人類情感”(親情友情愛情)和“認同感”“歸依感”混為一談了。
7.結尾,Villanelle又說了一次:“Fish?”這是魚的意象第二次出現。

在Fill開口暗示Villanelle必須搬出自己家生活時,鏡頭裡的Villanelle頭部與身後的太陽鐘重合,極易讓我們聯想到耶稣的形象。

...
左:一個古典時代的太陽神赫利俄斯浮雕
右:可憐巴巴的Villanelle

讓我來做一些科普:

⑴“實際上,聖誕節最初并不是以耶稣誕生的名義舉辦的。羅馬教會最初規定12月25日是太陽神(赫利俄斯)的生日,因此将其作為重要的生日節點慶祝。後來越來越多的人認為,耶稣在教徒的心中是如太陽一般永恒的存在,因此人們将太陽誕生的這一天認定為耶稣誕生的時間,正式将其确定為聖誕節。”

⑵“通常來說,我們會把君士坦丁大帝說成是第一個基督徒皇帝,但事實上,在他改信基督教之前也是個虔誠的太陽神赫利俄斯(不可戰勝的索爾)(helios magistos/sol invictus)信徒。在他和他的繼承人的推動下,以及社會上自發的行動,傳統的基督信仰和太陽神信仰融合了起來。
梵蒂岡有一幅著名的4世紀馬賽克。在此之前,耶稣的人形形象極其罕見,這幾乎是耶稣的第一代形象,卻是以典型的赫利俄斯的形象出現:英俊的年輕男子,頭上的日冕和光芒,手持象征王權的球或權杖,馬拉太陽戰車。”

那麼為什麼編劇會選擇赫利俄斯形象的耶稣呢?請繼續看科普:

“荷馬生活的時代約在公元前8世紀,而到了公元前5世紀,希臘神話出現了一次很大的變革,阿波羅和赫利俄斯的不完全兼并就是在那個時期形成。關于阿波羅和赫利俄斯的不完全兼并,最早的記載應該是出自歐裡庇得斯的悲劇《法厄同》,在尾聲部分,Clymene(克呂墨涅)悲歎赫利俄斯毀了她的兒子,這裡,她将赫利俄斯稱呼為阿波羅,意思是destroyer(毀滅者),阿波羅的屬性當中的确有這樣的存在。《伊利亞特》中阿波羅因為克律塞斯的女兒克律塞伊斯被劫持,聽到大祭司的禱告後立刻給希臘軍送去了瘟疫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原來,這也算一個“Destroyer”——我們的Villanelle的象征了。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大膽地猜測:Villanelle确實會把這一切搞砸?破壞,一直是她的風格,哪怕是背棄信仰,哪怕是渎神。

此後的近景中,Villanelle一直“化身”為赫利俄斯形象的耶稣。加之這一桌人各懷心事,實在讓人又聯想到《最後的晚餐》。宗教冷笑話,用得不錯哈。

當Villanelle說出“我一直都想要有個家”時,誰心痛了?嗯嗯。

第十一場戲:
信息量:
1.這對父女也是“邊緣人”——出于莫名的原因。一處懸念。
2.Villanelle偷聽父女講話,聽到May的贊美時,她有在偷笑,露出和得到誇獎的小孩子一樣的神情——獲得認同感的滿足+小虛榮。原來我不是惡魔,原來我也可以是天使,原來我也是真的讨人喜歡的。

第十二場戲:
Villanelle在說出“讓我擁有新的人生吧”這句話時,并不堅定,雖然能看出她心中隐隐洋溢着美好的熱望,但更明顯的還是一種迷亂。而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如果真的找到信仰成為信徒,似乎不應該再茫然和猶疑。

緊接着,失手殺貓的情節就佐證了Villanelle的不知所措。

——有關Lucifer的論調很多,有人說他代表七宗罪裡的“傲慢”,而有人稱他不肯向聖子參拜并非“傲慢”而是因為“嫉妒”。但無論如何,他堕入地獄是沒有異義的,“堕落天使”的稱呼也由此而來。而導緻他墜落的因由也衆說紛纭,更多的版本是——他對神(聖子)的不服從。

那麼,盡管是貓是被Villanelle無心殺死的,貓率先向Villanelle“發動攻勢”卻是不争的事實。這是一處伏筆,要留待第二集再慢慢講啦。

第十三場戲:
信息量:
1.Villanelle是May的性幻想對象。
2.失手殺死貓後,Villanelle立即飛奔到那個認為她“完美”的人身旁,尋求安慰和認同。依舊是似曾相識的拱人懷裡要求摸頭順毛,寶,你可能是真的狗。

“——善良,幽默,大方,聰明,善解人意,忠誠。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May這樣形容Villanelle。其實我願意相信也确實清楚,這些都不是Villanelle模仿或僞裝扮演出來的,這些真的就是她原本擁有的天性,是她身上真實存在的美好品質。隻不過,具備這些品性的人,也可能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psychopath,而心理變态的人,同樣可能會具備這些品性——之前寫過,這并不矛盾。

第十四場戲:
1.Eve和Carolyn久别重逢。從她們的對話裡我們終于知道,Eve在一家私人安保公司工作。有關E職業的懸念解開。
2.You're still playing the same old game of chess.I want to sweep the chessboard off the table and set it on fire.I want to watch those little wooden critters born.
這幾句我看的資源的翻譯有問題,“wooden critters”是一種“套圈遊戲”。其實不是講Eve不願再身陷這些事兒啊,是在老調重彈:E說C行事風格老套,讓人辦事的說辭就那麼一個。她不願因循守舊,不想同C合作為C賣命。她不願再成為她的“人脈”,她要自己來。哎呀,看着眼前執拗又自信的Eve,已經是過來人的Carolyn會不會想起當年的自己呢?會不會在心裡感懷,或許有一天,Eve也會像自己一樣當局者迷最後遍體鱗傷呢?

第十五場戲:
信息量:
1.Villanelle把《聖經》倒背如流,足見她有多想獲得這份認可。
2.對于受洗儀式,Villanelle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3.貓的屍體被發現,Fill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卻馬上看向V。一處懸念。

第十六場戲:
信息量:
1.Villanelle說謊——這真的是要受洗的人嗎?Fill懷疑,但還是想給V一次機會。
2.Fill說得沒錯,比起渴望受洗,V确實更渴望“被人看到自己受洗”。
3.Fill說他們對V一無所知,額,連我們都幾乎對V一無所知……這裡主要表現V在新生活中一直以來的避重就輕,也可見V并不是真心實意想贖罪、得到淨化。她隻是需要他人的證明,他人的認同,來完成自我證明,自我的認同。

第十七場戲:
1.停屍房裡,E和屍體獨處一段主要表現E的性格特征:大膽。機敏。一往直前有決心。陰暗變态不正常——誰他媽會閑得沒事扒拉死人眼皮看看啊?
2.女殡導師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吧。她和死人對話耶。一處伏筆。

第十八場戲:
V“受洗”當天,Eve沒有到場。
V張望,起身,失落之情一覽無餘,與此同時她天性中的那份破壞心理開始蠢蠢欲動。當她得不到滿足時,她就不想再忍,不想再迎合。
——其實是很孩子氣的表現,歸根結底還是老生常談,她就是個小孩。
受洗開始了。
“你離棄你的罪了嗎?”
——沒吧?
“你拒絕邪惡了嗎?”
——沒吧?
“你會向耶稣求助嗎?”
——不會吧?

三個問題過去了,我們心裡都已經有了答案:Villanelle是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信徒”的。她混淆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情感與認可,“正常的好人”與“信徒”……但這也無可厚非:我們很難揣測一個psychopath的内心世界,在她們的認知裡,很多東西都沒有界限,而另外一些東西則很容易被附加強烈的原則性。她追求洗心革面,成為一個“好人”,宗教這種方式很可能隻是她偶然的發現,那麼當她察覺到整件事情和她的認知存在巨大的偏差時,她再次做出偏激的行為也說不定。
其實我比較喜歡這種寫法,單刀直入,諷刺地揭露這一整件事的荒唐。Villanelle是那樣無常,那樣自由,法律無法束縛她因為她不喜歡一成不變的東西,那麼難道宗教會對她有什麼影響嗎?

“你相信……”
“Just Dunk Me!!!!!!”

——水這個意象——本集非常重要的意象——第一次出現。它所具備的象征意義,下文會慢慢講。先做幾個科普:

⑴自教會初期直到十四世紀,付洗的方式通常是讓受洗者全身浸入水中,隻有頭部露出水面,然後主持洗禮者使受洗者的頭,浸在水中三次,同時念以上的經文。這叫做“浸水式”洗禮。這浸水式洗禮象征“洗潔、死亡、複生”等意義。
⑵《聖經》馬可福音16章:16節: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

Villanelle受浸的特寫鏡頭拍得很有趣——鏡頭和演員的神情都好像在說話。我的第一反應是,她此時此刻很像一個小孩子,在透過魚缸去打量魚。

總而言之,受洗沒有V想象中的那樣特别,進一步說,她表現出了極大的不信任——沒有虔誠,隻有好奇和懷疑。可是,信徒受洗,是要抛棄懷疑,全心全意信奉上帝,不再要求外物,而是更多地審視自己。

鏡轉,下一刻就是魚缸和魚的特寫。十八和二十這兩場戲太重要了,太需要放在一起講。

第十九場戲:
信息量:
Eve對這個猛男炮友根本沒感情。他們就是純肉體關系。如果說還有啥,那就是Eve利用他提高武力值,如此對自己的工作更有幫助。

第二十場戲:
Eve走到魚缸前。
她望向魚缸裡的魚與水,露出了和Villanelle差不多的打量的、玩味的表情。
這時,“Villanelle”出現在Eve的對面——安靜地站在水與魚的另一側。透過魚缸,她凝視她,她凝視她。四目相對。
“Villanelle”說,我原諒你。
——這仿佛是受洗起到的作用:學會寬恕他人。“Villanelle”在履行。
然而Eve卻隻覺得好笑。她走開了。
“Villanelle”急了,她疾步走到Eve那邊,就像是一條“從魚缸裡躍出的”“魚”。

接下來是這樣一段對話:

“V”:“我明白看到我這樣生機蓬勃你很難受。”(這是什麼隻有從ex嘴裡才會說出的話啊)
E:“哦,你是這個意思嗎?”
“V”:“我想告訴你我已經變了。”
E:“你從未改變,你和之前完全一樣。”
“V”:“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Eve。”
E:“或許我變了呢,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或許我不需要……”
……(“V”在她面前跪下)
E:“你在幹什麼?”
“V”:“為你祈禱。”
E:“哦。”
“V”:“主啊,請引導Eve找到信仰……”
E:“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要你離我遠點。”
“V”:“……請讓她做真實的自己,給予她勇氣與力量……”
E:“你聽不懂人話嗎?”
“V”:“……請你拯救她,就像拯救我那樣。”

接下來是至關重要的兩句:

E:If you really changed,you wouldn't have come here.
“V”:If you really changed,you wouldn't have let me.

好了,到此為止,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Villanelle并沒有真的站在Eve面前,這個魚缸另一側走過來的“Villanelle”,隻是Eve的幻象。她長着Villanelle的面孔,有着Villanelle的聲音,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Villanelle會做的。
為什麼?

一段科普:

「象征秩序的概念源自拉康的三界圖式中的象征界,他的凝視理論将個體在觀看中産生的自我反省與社會秩序的象征秩序聯系在一起。從快手APP宣傳片《看見》産生的巨額流量現象可以看出,它引導了觀看主體的欲望驅動,作為觀看和被觀看的主體已然處在凝視結構之中。當其成為社會的流行現象,它旋即向我們抛出了這樣的懸疑:看與被看的雙方在凝視的交互中究竟發揮着何種機制功能,而在這樣的交互中又能使我們産生怎樣的反思?”」

一段人話:拉康認為,“凝視”不僅僅是“一個人用眼睛去看”,而是雙向的、帶有交流意味的。就好比“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就好比Eve凝視Villanelle的時候,不僅僅是在看Villanelle這個人,還看到了“冒險、激情、死亡”等,看到了“so many things”,而Villanelle凝視Eve的時候也是同理,她在Eve身上會看到的東西和Eve在她身上所能看到的差不多。就像在照鏡子。四季下來大家都清楚,她們本質上是一個人,她們心心相印惺惺相惜,是真正的精神共鳴靈魂相通。

繼續這段科普:

「拉康認為在主客視像之下存在着另一結構,即“‘眼睛’和‘凝視’的分裂”,在凝視的作用機制下主體“看”的行為得以穩定。相較于梅洛·龐蒂和薩特的凝視理論,拉康強調的是主體的眼睛和客體的凝視相分離,也就是凝視位于客體的一方。凝視不僅僅涵蓋可看見的實物能指,也包含超越視界的符号能指,拉康甚至認為客體凝視根本啟發自能指之外的“實在界”。這一具有超出自身結構意義的交互模式可以解釋“壓力”的産生,也可以解釋在觀看的行為中主體為何受到必然“驅動力”成以維持觀看的行為持續性。」

一段人話:上面那段人話同樣适用于此。然後,什麼是“實在界”呢?以前科普過:實在界——在生命之初,嬰兒的自我與他者沒有區分,處在一個無知無序的世界。此時的嬰兒隻有生理需要,這種需要可以完全被客體滿足。這種客體不象征愛,隻是滿足一種生理需求,比如滿足食欲的食物、滿足安全感的懷抱。在這種狀态下嬰兒不能感覺自己與客體之間的區别。與此同時,嬰兒的全部欲望得到極大的滿足,呈現出一生中最快樂、完整和滿足的狀态。實在界是無法穿越的、抵抗符号化的硬核。
也就是說,舉個例子,VE的這種瘋狂的、超乎尋常的、近似神交的關系,根本就不所屬于人類社會裡泛指或傳統的人際關系。像PWB所說的那樣,她們不用見面,不用發生“凝視”,甚至不用交流,就能感受到彼此,這就是“超出(人類)自身結構意義的交互模式”;而所謂的“壓力”,就好比VE之間那種性張力,同理,每當她們凝視彼此甚至用不着真的凝視彼此,都能深深為彼此狂熱和着迷,靠着這種張力,她們會永遠追逐彼此,也永遠忘不了彼此。既然她們的關系甚至不能算作社會人際關系的一種,當然也無法真正被人類社會當中的律令所桎梏,這種發乎本心止乎精神的情感,是至純至性的,俗世即便可以左右,也無法真正改變。

繼續這段科普:

「“壓力”實質上來自一種焦慮。在《研讨班XI》中拉康講述了這樣的故事:年輕的拉康随布列塔尼的漁夫們出海捕魚,在收網時一個海面上漂浮的沙丁魚罐頭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一位漁民指向它并對拉康說:“你看沒看到那個罐頭?你真的看到它了嗎?但它并沒有看到你!”在青年時期與漁民互動時,拉康感受到并指出了這種焦慮,即某種因為“比勞動階層身份優越所産生的潛在的政治負罪感”引發的“非現實焦慮”。“非現實焦慮”的“非現實”并非拉康的出自拉康的實在界概念,而是位于象征秩序之下的主體受到了實在界的魅惑,從而引發脫離象征秩序的“現實”的危機感。因為他與漁民代表的勞動階層的扞格借由罐頭的視點被激發出來,所以發生了凝視在眼睛的視覺之下的分離運作。青年拉康在凝視中産生的焦慮是源自在場景中的被排離——即象征秩序中意義的斷連,在目光和罐頭的交彙點,他“在象征秩序中的位置被颠覆,被置于象征他者的缺口。”象征秩序的概念源于拉康的三界圖式,主體經過原初分裂之後進入象征秩序,即接受了名為“語言”的能指之網的歸并。當主體被統攝于語言之下,也就接受了人類文明社會的符号化改造。由于語言代表的象征秩序先于主體意識在場,“人類主體除了與之進行認同之外,别無其他選擇。”當主體自進入語言的能指運用場域起,即被象征符号秩序“撕裂”,此後主體唯一的依靠就是自身所處的符号秩序。通過被象征秩序詢喚,“主體建構并确立了自己的符号性身份、地位和意義。”而後主體就可以在象征秩序中獲得歸依感和認同感,實現對自身一緻性的建構。」

一段人話:這種“焦慮”,無論是Eve,還是Villanelle,都是擁有的,且她們的“焦慮”都非常深重。Eve為什麼會擁有這種需要認同的焦慮,我在這篇劇評的最初就已經講過,而Villanelle,我們現在就來好好講講她。

創作者在創作一個人物時,首先是要從她本身的經曆、心性、人格等等出發的,而不是從她的性别、身份、階級等等出發;她要有能夠令人信服和共鳴的質感和性格,要能像一張對折後的紙,穩穩地站立起來,且立得住腳。

在文藝創作當中,“反派”隻是一個屬性,他們可以酷,可以壞,可以雅痞,可以狂狷,可以無法無天……但在這些奪目的特質之下,他們另外所獨有的本能和天性不該被忽視、被蓋過、被輕描淡寫;“反派”得到偏愛的理由,首先是因為她是一個“與衆不同的人”,因為她擁有着自主的原始的洶湧的生命力,是這樣說一不二的個性讓人物變得鮮活,讓讀者和觀衆與之共情——這之後,創作者才能再去拎他們的性别、身份、階級以及其它,甚至可以不拎。

而被成功塑造的“女反派”為數不多,至于緣由,我的朋友山老師曾講過:是因為她們被人先行定義,或者說,是傳統以來的女性即遭受了自以為是的假定和規範,成為不謀而合的“弱勢群體”,即便她們跻身于強者的世界,卻不是作為真正意義上的以一己之力去實現個人價值、影響到他人和社會的引領者,而是通過仿佛衆人默認的更隐蔽、更暧昧、更流于表面、更心照不宣的“女性力量”——倒不能說這是一種侮辱,存在于刻闆印象當中的事,在無意識者眼中是十分自然而然又吻合世俗的。創作者尚且如此,更不要提看的人(所以我會很煩現在滿眼都是扭曲作怪的意見領袖和不明不白的創作者。他們太容易片面輸出、誤導旁人了,也難免一衆人在這種環境下很難脫離思想誤區)。

像《漢尼拔》,這部劇的創作者或許根本沒有想為女性發聲的意圖,但他們卻做到了“不在女性身上做出假定”,他們可以通過對人物性格當中最極端的某幾點的拿捏和把控完成對人物的終極塑造,與此同時表達想要表達的主題立意,在漠視法則的不經意間嘲弄法則,真正而又平等地開掘探究人的奧秘、宿命的奧秘、自然的奧秘。

那麼我認為還是,在清醒和尊重的基礎之上,做好人物本身永遠是重中之重,主題先行是非常不可取的。Villanelle就是一個“女反派”的成功典例,但在我心裡,Villanelle這個人物絕對不隻是一個“女反派”那麼簡單——她本身就是一個值得所有人去喜愛、欣賞、尊重甚至敬畏的對象。“反派”的人物構想是成立的,而此時“女”“反派”的人物構想才是天才的,如此,呈現出來的“女反派”這一人物最終才能夠是近乎完美、堪稱史詩的。

反之同理:人物的邏輯沒有理順、性格模棱兩可、經曆形同白水,也就是說人物沒做好讓讀者觀衆無法感同身受——那該創作的主題立意再怎麼明确敏感也白搭,可以說是浪費了制作,作為創作者那就是偷懶耍滑不負責任的行為。

把話頭轉回KE,轉回Villanelle,我想說的大概就是,PWB筆下的這個人物,因為不得不應運而生愈演愈烈的商業性而必定要被迫遵循創作規律、完成人物轉變、進行一種蛻變式的“成長”——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我們,所有真心喜愛這個人物的人,都會為那橫遭削弱的光芒而感到惋惜。

事實上反派是完全可以不發生轉變的,他們沒有義務為了文藝創作的規律而被犧牲遷就,因為他們本身就出離在一切常态之外——那麼在他們所在的世界内,他們憑什麼要承擔這種格式化的必然呢?似乎又不太符合創作者所應具備的人文主義情懷。我之前也寫過:“世界上是不可能永遠存在着Villanelle這樣的生命體的。最終,他們要麼被迫轉變,要麼自行毀滅。”……其實被迫轉變就類似于遭到毀滅了,形式不同而已,而且被迫轉變往往會讓這類人物帶上悲劇色彩。KE巧妙就巧妙在創作者設置了Eve這一人物,去跟Villanelle達成一種平衡,也就是用人物關系推動人物發展影響人物命運,在此同時與觀衆于感情上去形成一種不必言說的默契。所以Villanelle的被迫轉變看起來更多是有動于心發于情的因素在,自然不會太慘——人家自願的。但S03這樣處理,依舊比較牽強。我一直在想,你們讓Villanelle懂了什麼是感情,然後呢?V被寫得都成長了轉型了,這劇還有什麼看頭?

但我沒想到,Laura Neal(S04編劇)這麼天才,她找到了那個點:Villanelle确實發生了轉變,但她還處在過渡期——甚至可以說是瓶頸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做、怎樣走;她也确實有了常人會有的一些感情,但她的感情目前隻有Eve可以理解,其他人還是會将她視作怪人——這些都無法滿足現在的這個她。Villanelle被丢在了混亂的中心,這就直接導緻了S04,我們清清楚楚地看到,Villanelle到底有多痛苦,她無法自洽,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她隻感覺自己必須有人關愛,她不能被忽視,不能被孤立,尤其是不能再被背叛和抛棄。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迫使她中斷了遊離的狀态,選擇像其他人類主體一樣,迎合和投入這個正在運行的人類社會——因為“語言代表的象征秩序先于主體意識在場,‘人類主體除了與之進行認同之外,别無其他選擇。’”

Villanelle歸信宗教,這就是“主體自進入語言的能指運用場域”,而她受到宗教的規範,這就是“即被象征符号秩序‘撕裂’,此後主體唯一的依靠就是自身所處的符号秩序。”她加入宗教結交朋友,成為社區良好公民,試圖找到自我——這就是“通過被象征秩序詢喚,‘主體建構并确立了自己的符号性身份、地位和意義。’而後主體就可以在象征秩序中獲得歸依感和認同感,實現對自身一緻性的建構。”同理,Villanelle現在所做的一切,Eve都曾經曆過遭受過,她如今的痛苦,就是她過往的痛苦。而今時今日的Eve又何嘗不是在“新生活”、“新秩序”裡尋找歸依感和認同感,何嘗不是面對重重挑戰,隻是從相對保守躍出,遊往相對自由,這個過程一定是比反向更令人舒适和愉悅的。

寫到這裡大家應該也能看出,第十八場,Villanelle的受洗,和第二十場,Eve對魚缸的凝視、與Villanelle隔着魚缸的凝視,這一系列的鏡頭,我們都可将其視為“拉康式鏡頭
”。所謂“魚”,其實就是在象征Villanelle和Eve這種亟待完善自我建構或正在完成自我建構的“主體”——通俗點說就是需要尋找自我堅定自我的人;而所謂“水”,就象征着“符号秩序”——這個已經充滿條框、規範和制約着人的社會。Villanelle鑽入水面,就好像鑽進了一面鏡子,透過“宗教”所代表的“象征符号秩序”,凝視、審視自己,但起初并沒有什麼結果;而Eve盯着魚缸裡的水和魚,露出親切的神情,她自己意識不到那種熟稔和親切感的來源——像“魚”一樣被困在社會上死水一般中年婦女的群體裡,那是曾經的她自己,此時此刻她又何嘗不是在對鏡自照,對自己進行凝視和審視?二人的這場“凝視”一直持續着,直到她們忽然就“凝視”到了彼此——穿透了世上大部分的女性幾乎都有的、冷暖自知的遭遇,她們四目相對,變成了彼此鏡像裡的第一個她者——那就是一瞬間的相知、一瞬間的神交、一瞬間的靈魂相認。

——她們凝視對方,同樣也是在凝視一部分的自我,那一部分是她們最不了解自己的一部分,也是最像對方的一部分。于Eve而言,她不了解自己像Villanelle的那一部分,是因為她從前一直拒絕正視它,它讓她感到畏懼和慌亂,即便她開始接受與Villanelle相像的那部分,她也不願将自己和Villanelle——一個破壞了她過去苦心建構和經營的一切、釋放了自己的“陰暗面”的人劃等号,加之控制欲強等性格因素,她所想的是用行動代替反思,認為自己徹底抛棄舊生活的一切——包括Villanelle在内,就可以順利地以一己之力開展新生活開啟新人生;而對Villanelle來說,她不了解自己像Eve的那一部分,是因為她幾乎由記事起就出離了人類社會,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什麼才是“正常的人類生活”,她單純散漫的性格和她受到的直來直去的訓練,也讓她對那一切沒什麼興趣——但當她回歸人類社會,她不得不從頭開始體驗許多女性、許多人都會體驗的“規範”、“壓抑”、“迎合”、“違心”……她隻有體驗了才能理解自己和Eve相像的那部分,但我們都知道她根本不喜歡也不适合這種體驗。

此時我們再回看:
E:If you really changed,you wouldn't have come here.
“V”:If you really changed,you wouldn't have let me.
——我發現,英文原句可以證明我的推論,這樣的話我看到的版本的翻譯似乎又有些問題:
“如果你真的變了,你就不會在這裡。”
“如果你真的變了,你就不會‘讓我來’。”
結合我的上述猜想和闡釋,這個“let me”應該沒有明确的所指,甚至于翻譯成“讓我來”,是會誤導觀衆的。如果譯為“釋放我”或者更隐晦的“讓我這樣做”,應該會更貼合人物的心理和情節的走向。雖然此時的視角在Eve那裡,但就如我上述,“凝視”是雙向的,是有來有回的,Eve在審視自我,Villanelle亦然。她之所以出現在魚缸的另一面,必然是她也看到了Eve——也就是她那部分自我的“幻象”。

那麼,這場凝視,以一個猝不及防的耳光收尾,也就變得非常合理了——因為Eve仍然(暫時)不願意放出這部分像Villanelle的自我,也因為Villanelle也不能一直在水壇裡浸着。下句台詞更是證明了這點:
“——Different person.”
一語雙關。既可以指“你和我都變了個人”,也可以指“你就是那個在我身體裡潛藏着的不同的我”。

“受洗成為真正信徒”的Villanelle,如魚入水,經過自我審視,最後被Eve這也曾在水裡掙紮的“過來人(魚)”一巴掌拍得醒悟過來,開始對耶稣、對宗教——對自己所歸依的這個“符号秩序”群體産生了巨大的懷疑。這在随後的第二十三場也有體現。

有人會問,Eve為什麼還是不肯完全釋放那部分自我和承認Villanelle啊,畢竟S03她倆不是挺好的?我隻能說,首先,S03對于Eve的心理刻畫就過于少、過于粗暴了;其次,其實成年人不是說聊聊心裡話之後就能一起搭夥(過日子)了,她們都還有自己的棘手問題需要解決,當初溫情就溫情那麼一瞬好了,S04就給你打回到現實裡;最後就是,這倆女主沒一個好東西,來回拉磨,反複無常,在該劇的語境裡都是很自然也很正常的事,我們不要妄圖用自己的思維模式去理解她們,畢竟隻有她們能理解對方。

說到這裡,(作為cp粉的)我們會發現,Eve與男同事有過肌膚之親,Villanelle和May有過肉體上的接觸,但他們都稱不上“了解彼此”。隻有Eve&Villanelle,Villanelle&Eve,在近乎柏拉圖式的關系裡,你遊進我的生活,我闖入你的水域。她們焦慮着彼此的焦慮,痛苦着彼此的痛苦,獻祭彼此,更能犧牲自我,一起感受,一同轉變,不知道這場曠日持久的狂熱最終的導向,但都情不自禁地陪着對方狂熱下去。這就是女性之間的感情,一次凝視,抵得住世俗社會的千軍萬馬,也抵得過任何一個人的千言萬語。

...
“凝視彼此”的Eve&Villanelle

(關于“魚”和“水”象征義的一點補充,大家可以自行閱讀理解:

⑴在基督教中,魚是豐富和信仰的象征,如聖經中關于魚類和面包的故事中所觀察到的。基督和他的門徒也是“人類的漁民”,也有一些聖經的參考文獻。在這裡,人類被描繪為變形魚,海洋是人類發現自己的罪惡深淵的象征。異教傳統認為魚是生育的女性象征,是女神的一種屬性。水是神聖母親校長流動的天然象征,因此,水中的所有生物(包括魚類)都是女神的生育力和力量的一部分。作為一種古老的凱爾特人象征,魚(象鲑魚)的象征意義涉及知識,智慧,靈感和預言。古代凱爾特人相信鲑魚從知識井(Segais)消費神聖的榛子中獲得了智慧。此外,他們相信吃鲑魚也意味着獲得井的智慧。

⑵在古代東印度神話中,魚是變形和創造的象征。這在古代洪水神話中被觀察到,在這個神話中,毗濕奴将自己變成了一條魚(Matsya)以拯救世界免受大洪水的侵襲。在這種形式下,他指導國王馬努的船(其中包含少數幸存者和生命的種子,以便在洪水消退後重建世界)到安全。

⑶古代非洲創造神話告訴創造者曼加拉,在宇宙子宮中種植種子。從這些種子中,兩條魚爆發,并在創造的水域中被放入宇宙中。我們從這個神話中看到魚的象征意義,通過體現初始生命的新階段,再次涉及生育和創造力。(點擊此處查看其他雙胞胎符号)。

⑷在中國,魚是統一和忠誠的象征,因為人們注意到魚(特别是錦鯉魚)經常成對遊泳。考慮到這一點,魚通常以魅力或小雕像的形式作為結婚禮物贈送給新婚夫婦一個忠誠和完美結合的吉祥标志。由于它們在速度和體積方面的繁殖能力,它們也代表了生育能力和豐富程度。

⑸最後,在挪威和古代歐洲文化中,魚具有适應性,決心和生命流動的象征意義。通過這些培養物觀察到魚類在野外經常表現出很大的适應性,并且它們自身采用了這些特征。三文魚在他們每年朝向産卵場的朝聖之旅中一般都受到尊敬 - 整個旅程都是逆流而行。

——這樣看來,Villanelle作為“一條魚”,和那隻黑貓之間的敵意是不是就能得到解釋了?「失手殺貓要放在下一集詳細講」)

開頭有提到,導演的表現手法我挺喜歡的,但這種拍攝方法也存在弊端——作為電視劇,尤其KE這種商業化趨向特别明顯的劇,雖然畫面構思精巧、鏡頭語言豐富,這些呈現整體偏向電影有助于劇集對人物和主題的深化,但過于寫意也會加重晦澀感,給部分觀衆帶來誤會和歧義。畢竟電視劇追求的不是“畫面好看”,而是“情節好看”。

第二十一場:
Carolyn朝水裡吐唾沫。
是的,如果根據我的以上推論,這也是她在表達自己對“符号秩序”——整個人類社會、12所代表的權力階級等等的痛恨。

隻不過,與VE二人形成區分,她的“水”不是水壇裡的也不在魚缸中,而是一片更開活的水域。但——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别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況人愈“厲害”,江湖也就愈“兇險”。

回看這一集的title——“Just Dunk Me”,我們很能不感到一陣嘲諷和悲哀。人類社會要求人變成它想要人成為的樣子,這對于psychopath、genius和其他非同尋常的群體來說是究極殘酷的,但它又何嘗不令我們這種所謂的“正常人”感到痛苦呢。鈍感的人也許會風輕雲淡過完這一生,而敏感的人,從意識到這一點起,就會終生陷入恒久的痛苦當中了。

第二十二場:
信息量:
1.Eve跟蹤女殡導師,被痛扁——女殡導師果非常人。
2.她看到了Helene——有線索可以跟進了。

第二十三場:
Villanelle對着耶稣神像發起挑釁:
“要是你能向我證明你是真實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揮個手呗。或許你不知道,嗯,但如果我相信你是存在的,對你來說大有好處。我知道你不存在。”

——這就是我剛剛寫的:“受洗成為真正信徒”的Villanelle,如魚入水,經過自我審視,最後被Eve這也曾在水裡掙紮的“過來人(魚)”一巴掌拍得醒悟過來,開始對耶稣、對宗教——對自己所歸依的這個“符号秩序”群體産生了巨大的懷疑。而且我們看到,不僅懷疑,她做出了更離經叛道的事——她險些殺了人——還是“一位真正關心和愛護她的人”——就在耶稣的神像面前。

于是我們基本可以确定,即使她最後突然“良心發現”,救回了May的性命,但她與宗教本身,是注定兩不相容的。

此時再回顧Villanelle和May的談話:

“沒人能裝得那麼像,哪怕世界上最好的女演員也做不到。”
“這得觀衆說了算。”
“嗯,這位觀衆很了解你。她知道你不會傷害任何人……”
(二人似親非親)
“你并不了解我。”

——額,世界上最好的女演員可能做不到,但最聰明的psychopath可以做到。她欺騙神都沒問題,要瞞過你,大概也不是什麼難事吧。作為信徒她甚至可以背叛神,那麼,作為一個人類她又有什麼不敢做的呢?這就是Villanelle啊。在這點上,永遠都不會變的Villanelle。很高興Laura Neal把這樣一個Villanelle保住了。

第二十四場:
Carolyn與老相識相見。沒啥好寫的,還得往後看。

第二十五場:
“耶稣”驚現,Villanelle與其打照面。

“啊。你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我能說什麼呢?我和你一樣驚訝。”
“呃…那現在怎麼辦?”
“哦,很簡單,我帶領你走向救贖。怎麼樣?”

如果我是Villanelle,此情此景下我确實會感到一種莊嚴的神聖,因為我真的得到了神的回應诶,“神愛世人”誠不我欺,即便那個神長得好像我哦。

反正,Villanelle又像個孩子一樣真摯又憨厚(真的有點傻)地笑了。

——到底此“耶稣”是不是彼“耶稣”,Villanelle的“救贖”又會如何發展,我們就看下集啦。在這裡送Eve、Villanelle、Carolyn和大家一首Mary Oliver的有關魚的小詩,雖然我們作為魚的命運已經難改,但祝福我們都終将遊向大海:

The Fish
Mary Oliver

The first fish
I ever caught
would not lie down
quiet in the pail
but flailed and sucked
at the burning
amazement of the air
and died
in the slow pouring off
of rainbows. Later
I opened his body and separated
the flesh from the bones
and ate him. Now the sea
is in me: I am the fish, the fish
glitters in me; we are
risen, tangled together, certain to fall
back to the sea. Out of pain,
and pain, and more pain
we feed this feverish plot, we are nourished
by the mystery.

(我所抓到的
第一條魚
不肯靜靜地躺在
桶裡
撲棱着吸取
空氣帶來的
燒灼的驚異
之後死去
在緩慢流出的
彩虹裡。後來
我剖開它的身體,分離
血肉與骨骼
吃掉它。現在大海
在我身體裡:我就是魚,魚
在我之中閃光;我們
上升,糾纏,必将墜落
回到海裡。以痛苦,
痛苦,與更多的痛苦
我們喂養這狂熱的故事,我們
被這謎題
所撫育。)

(翻譯:美蘭)

期待下集~順祝大家觀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