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拷打到精神崩潰的樸鎮宇,以為把他拖進另一個審訊室,聽到有誰呼喚他,定睛看見母親的那一瞬間(真正地辨認出那是他母親)的時候的那個眼神,就已經讓我無限酸楚。
後來是一些隱晦的瞬間,我的身分(我代表的正隻理念)和我真正的意志之間,必須要做出權衡
車廳長在第一次和垂直上方的代表會面的時候說,要是他們真的是赤色分子,大韓民國早就滅亡了。用他父親的話,如果警察開始追捕犯人的話,那麼國家也就快保不住了;警察的存在不是為了抓犯人,而是為了預防犯罪的發生而存在的。前一句可以算是他自己的表態,後一句加上625的虐殺,明面上應承對方「我會照你們說的做/預防犯罪的發生—殺雞儆猴」,背面則可以理解為他對這種強扣罪名的反感(他們不是—你們讓我們強制他們成為是)
車廳長作為證人即將出庭、在廁所的一幕,應驗了我對他的看法。他看到因為烏合之眾(那批信服了整赴鼓吹赤色即恐怖說的人)打雞蛋、西服被打得污糟不堪的宋佑碩,眼神相當複雜,把自己的襯衫外套都脫給了他。「為人民打仗,你得整整潔潔、光光明明地去,不能這幅狼狽的樣子,那像什麼話。」我想,在這裡,宋佑碩肯定也理解了他的困境。廁所這種私密空間,才能夠容納他(刨去警察廳長的身分)的私人感情/立場的表達。
後來兩個人在庭審中針鋒相對,車拒絕承認逼供行為,宋則步步緊閉,他們倆都眼含著熱淚。車的拒絕,是他要在大眾面前、以這個身分必須要說的話。宋期待的結果不會實現,但他必須得追問,他抓的是那一點渺茫的希望。
還有一處,海東集團會長(的兒子?)那位青年才俊,沒有在第一時間與宋解除合作,反而拒絕了會長的強壓。這是來自另一個力量的讚許和支持。他闡述自己為何不解僱宋的時候,把原本輕率地翹著的二郎腿放下了。這是個細節,說明他重視、認真起來。他說他在美國期間,曾經很羨慕他們的民主主義。宋明白他的好意。爾後青年提出讓宋推掉為釜讀聯的辯護、隻做他們的工作,同樣是身分的要求,他不能將集團的利益置於個人態度之後。這樣的邀請是他能爭取到最大的斡旋結果。
尹尚柱的出現對我來說是一個驚喜。他脫口而出的「是」,怕被法官駁回辯護質問所以迫不及待要說出真相。他在教堂祈禱的身影,如我一直相信的,不知道該做什麼選擇的時候,就問問心,上帝早在每個人心裡都放了最好的衡量標準——良心,讀書,是要清除/修正參與世界而對良心的蒙蔽。
當然還有最後三分之二的法務人員自願為宋佑碩辯護,一個一個隨點名站起來,我也受不了了(小屏幕但是我哭了),那股力量太強大。再脆弱的雞蛋,都是活的;再堅硬的石頭,都是死的,會隨著時間化作風裡的砂。雞蛋有一日能跳過石頭。
有一點很好玩:我發現我看到結尾竟然記不住宋佑碩的名字(是回頭翻了一下才知道的),反而尹尚柱、樸鎮宇記得很清楚。這兩個名字在影片中出現的時候,來自於他人飽和感情的呼喚。宋佑碩則多出自於他的自我介紹。這種效果(不知道是否導演有意為之)會不會是另一種「無名」呢?
義士無名。
說宋佑碩不支持國家的意識形態,這是不對的,他為之辯護的是以國民為國家的公權力,反對一系列利用暴力維穩的行為。蘇格拉底的那句話,我堅定捍衛你表達觀點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