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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执念有可能被放下,痴迷有可能被惊醒,而当事态演化到强迫的地步时,已经完全失控了。这是一种思想上的疯狂,强迫意味着包围。那些冲动的念头,难以抑制,紧紧地缠绕着强迫者的精神,它们如此强烈地存在并重复着。此时,精神如同被绑架了一般,被欲望紧紧包裹着,再看不到也听不到欲望之外的任何存在。


临死前,他对伯顿说:“我们为什么要变魔术?其实,观众都知道我们的把戏。现实残酷惨淡,没有奇迹,没有魔术。但是,如果你能愚弄他们哪怕一分钟,让他们信以为真,你就会看到奇特的景象。难道你不知道吗?那是,那是观众的表情……”


关于强迫,正如皮埃尔在《对面的疯子》一书中写到的那样:“它涉及的还是吸引,是的,但并非一蹴而就,没那么快。请让我离群独处,从现在抽离,到一个超越时间的地方落脚,在那里,我会坚持不懈地向你们证明我才是所有人中最具魅力的。”


谁说强迫的人痛苦,于他们而言,强迫本身就是最好的精神鸦片。

——《致命魔术》


心理治疗界有位前辈说:“永远不要对抑郁症的病人说我理解你,在他们的心中,他们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没人能真正理解”,语毕,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好对别的病人也不要这么说。”


其实理解一个人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初入行的那几年,每当听到我的病人向我抱怨“你不理解我”时,我都多少会有些不服气:有弗洛伊德、荣格、克莱因、科胡特等那么多深谙人性的大师们的理论做基础,有那么多个小时的临床治疗、督导与被督导的经验打底,以及自己耳闻目睹,切身体验的生活经验傍身,我会理解不了你?然而,这一路下来,我终于认识到,在很多时候,我们一天24小时地和自己相处着,尚且难以真正理解自己,更遑论去理解另一段无法和自己完全重叠的人生。很多时候,所谓的理解,不过是我们做出理解的姿态,而背后更多的,是来自于自己想当然的投射。


其实抑郁是人类的一种基本情感,根源于我们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与虚无感。一方面,我们渴望爱与亲密,另一方面,我们害怕在爱与亲密中丧失自我;一方面,我们追求成为独立的自体,另一方面,我们担心独立意味着要离开被保护的世界;一方面,我们希望被理解、被包容,另一方面,我们恐惧这些理解与包容需以自由为代价。在如此这般诸多与生存和存在有关的悖论中挣扎,不抑郁反而是咄咄怪事。当然,你可以躲在日常的琐屑与生活的繁复当中,沉迷于处理平常日子里一环套一环的例行公事中,按捺下内心的躁动,不去看也不去想。


可是总有些人是不得不看,不得不想的,她们没有办法满足于日复一日的按部就班,总想要去探求那些也许永远都无法被人理解,却永远真实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悸动体验。这些梦想和情怀是莫可名状,难以描绘的,却就在那里。你也许无法清晰地知道,你所想要的是什么,但在反复的尝试中,你也会渐渐了解你所不要的是什么,然后,与世俗的要求,现实的羁绊,渐行渐远。 


有生之年,由于生命必然的曲折和迂回,我们总难免与抑郁迎面撞上。而当抑郁之时,人最需要的不是透彻的理解,而是别人为理解所做出的努力,因此而生的陪伴,还有,最后放手的包容。

——《时时刻刻》


在《美国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中,对分裂样人格障碍的表现形式有如下描绘:

(1)既不渴求亲密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从亲密的人际关系中得到乐趣。

(2)几乎完全选择独立活动。

(3)很少有兴趣或者完全没有兴趣和他人发生性行为。

(4)很少活动或不对活动感到愉快。

(5)除了最亲近的亲属外,缺乏亲密或知心的朋友。

(6)对于赞扬或批评都无动于衷。

(7)显得情绪淡漠、态度超然或感情平淡。


社交本身的意义在于和人产生联系,这种联系,即便抛开功名利禄和生存繁衍等要素,仍然是人类强烈的精神需要,是具有无穷魅力的。


现实的三维世界里,人际交往总是壁垒重重。物理距离、身份地位、教养与隐私等等会成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联结的莫大障碍。而在网络的二维世界里,要冲破这种壁垒则要容易得多。


听证会那天是下着雨的,面对对方律师来势汹汹地喋喋不休,扎克伯格表现得漫不经心,心不在焉。他动容的次数不多,话语也少。可是当他说双胞胎兄弟在乎的不是知识产权而是此前没人敢违背他们的时候,这种对人性和人的情感的洞若观火,一早超出他周围的人对这场官司的理解。他说他不恨任何人,而当他面对爱德华多对他充满恨意、失望和愤怒的指责,坚持与他对簿公堂时,还是有掩不住的难过。这难过的背后有太多的意义,是一片交织着愧疚与失落的复杂心绪。而这纷杂零落的一切暂告结束之后,他试着添加艾丽卡为好友,不断刷新,看请求是否被通过,他那落寞表情背后的情感其实是非常细腻的。这和影片之初在艾丽卡面前粗线条的嘟嘟嚷嚷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即便站在了世界的顶端,分裂样的人仍然是不安全的。所有那些微妙的、细腻的、温柔的情感他们并非不具有,但却只能于无人之时,不经意地悄然绽放。


对于扎克伯格而言,他毕竟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他的伟大事业建立在社交网络之上,这何尝不是内在渴望的一种外在投射。个人在社交能力上过于笨拙的缺失和遗憾在face book这样一个巨大的社交平台上获得了某种补偿。作为一个凭借自己的天才冲破了社交壁垒的先行者,今时今日的扎克伯格,不再需要野猪俱乐部或者凤凰俱乐部这样的人际联结和互动来认可自己。而心爱女孩的一个简单认证,对于用淡漠和自闭来防御自己的分裂样倾向者,更具有救赎的意义。

——《社交网络》


面对以及处理和父亲间的冲突,是男性成长的过程中必须面对的一个重要课题。在很多表达有障碍的孩子的记忆当中,最早的支支吾吾、词不达意的记忆,总会和严厉的父亲或者如同父亲一样严厉的母亲有关。严厉意昧着什么呢?也许对于大一点的孩子,严厉意味着规矩,意味着原则,意味着不容辩驳、缺乏弹性的社会规范。而对于幼儿而言,严厉意味着批评,意味着指责,意味着和孩子隔绝开来,无法真正理解孩子紧张、恐惧、缺乏安全感的内在世界,即不能和孩子共情。这样一来,孩子试图将自己的内在情绪体验表达出来的努力,就扑空了。  


过强势的父亲,无意之中,变成阉割儿子能力的利刃。父亲的优秀就是对儿子无能最不容辩驳的指责。而父亲的强大,固然能让儿子认同正面的男性,力量,但倘若强大到剥夺了儿子的竞争空间,让其无从反抗,看不到战胜父亲的希望,那儿子的进取动力从一开始就已溃不成军。正如我们面对无论怎么努力都跨越不过的山峰,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就此放弃算了,百般用功而未能一胜,还不如从来未曾开始。


好的父亲是怎样的,首先是有耐心。

好的父亲,还要常怀希望,懂得欣赏,看得到孩子的闪光处,读得懂孩子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好的父亲,必须同时是个伟大而可靠的人。

——《国王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