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年的观眾群中有一大部分是被主人公之间的情谊、情义、情爱以及由之生出的化学反应和浪漫故事所吸引的。所以当第八集故事线由爱情/友情线转向正年杜鹃啼血式的自我实现时,观眾们感觉失望。但如果將目光投向正年、英諝、珠兰等青年一代的自我追寻之旅,公主、王子、道英作为中年一代的破壁之旅,团长、英諝母亲、正年母亲和歌唱家等对行业现状的凝视,便可以发现第八集开始引出的故事,根本上打破了以往的同类作品中对於「天才」的格套化刻板印象,创造出了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天才故事。

主角们无疑都是天才,当然出身各异,性各有分,但他们对於国剧所具有的炙热感受力和躬身实践的勇气是他们的天才之所在。所谓的天才,不在於上天降某种才能给人,而在於上天能够给人一个契机和媒介,让人的精神和外在世界达成超越规则、超越人群的连结,而拥有过这样经验的人,能够拿出勇气和承担,把这个时刻转化爲创作,让更多人看到超越之可能。剧中通过「专注性」这个品质展示这种天赋,具有这种专注性的主人公们可以创作出超越时空的歌喉,吸引对手演员和观眾进入另一个时空。在第八集以前,作者们(包括演员、导演和编剧)通过复製一种老套的双雄爭锋式的故事格套製造了一种天才正年vs通过家庭培养和后天努力成就自己的精英英諝的假象。这种假象甚至矇骗了包括英諝和正年两个角色,她们在此前也一度人为各自赖以生存的方式就是天赋异稟的歌喉和综合能力。但第八集打破了这种陈旧的敘事,作者们通过塑造一组中年、老年人物,反应这群青年的追寻自我之旅。

中年人物的代表是王子、公主和道英。她们也无疑都是天才,但为了维持剧团的继续,不得不重复千篇一律的人物,故事甚至表演模式。因此,见到正年之前的王子是厌世的,而见到正年超越建制的,不断捣蛋,不断破坏规则甚至破坏行业继续的演出之后,王子是兴奋的。正年杜鹃啼血,一度失去之前赖以生存的歌喉,几乎在行业无法继续的时候,王子幻灭到自杀的地步。王子厌倦了行业规则,却失去了改变行业规则的心力,也失去了改变规则的勇气。她儘管鄙视公主和团长对规则的维护,但她却和公主、团长一样,无法不臣服於规则,无力使得她厌世乃至自杀。由此反观正年、英諝和珠兰,她们的天才和青春正正是改变规则,重建秩序的契机。在第八集之前,英諝的努力和正年的天才歌喉实际上所表示的不过是行业所认为的她们的天赋,而不是她们真正的天赋。第八集的力量就是借行业对她们的毁灭,催生他们生发出毁天灭地,重建一切的力量,拿出真正的天赋来。所以团长和正年的妈妈说,正年和妳不一样,不同之处就在於,当秩序毁灭天才的时候,正年的妈妈选择逃避,而正年能够打破自己唯一被行业认可的天赋,重新建立。英諝和她的妈妈,团长和外甥女道英也有同样的不同,英諝是被世俗认可的精英,但她最终选择了站在正年身边,外甥女是深受喜爱的反派专业户,但她最终成为了导演。她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和承诺。

选择和承诺是另一条作者们在剧情开始时敷设的灰线。正年被「骗到」电视台,跟隨因为离婚而被体制边缘化的歌唱家学习唱歌。她从歌唱家身上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便是「如何向观眾实践承诺,不做自己不理解的选择」。因此最终老年组里,唯一一个还在唱歌的人便是这位歌唱家。而她的「徒弟」正年,也正是从她身上汲取了这种精神力量,最终完成那一瞬间的改变——这正是影片中所展现的精神力,也正是真正的天赋,那是一种责任,一种我曾经看见过它发生,並且我有责任让它再次发生的责任。

慴伏、坚持、妥协、顽抗之间的纠结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要面对的,其结局往往不在人的预料之內,然而潜龙勿用之后是否会是亢龙有悔,重点在於能否无悔。不知道为什么,从《风之画员》到《正年》,韩国的文艺作品总能创作出这样的超越现实的纯粹力量。就像尹东柱的《序诗》

我只是为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抬头仰望天空时

没有愧疚

然而就连穿过叶缝的清风

也让我心碎

我要以爱恋星儿的心,

謳歌一切的生与灵。

要走完给我註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