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伦的生活如此浪漫与神秘,迟早会被当作故事片的主题搬上银幕。2007年,别具一格的传记片《我不在那儿》上映。同《归乡无路》一样,这部电影也是筹备许久才和观众见面。2000年,年过四旬的导演托德•海因斯萌生了为迪伦拍摄一部传记片的想法。他知道没有迪伦的同意,这项计划是无法实现的,这可不像取得歌曲使用权那么简单。为了达到目的,导演抛出了诱饵。他先是同时联系迪伦的长子、电影人杰西·迪伦,以及迪伦颇为信任的制片人杰夫•罗森。杰西·迪伦提出建议,如果想接近他的父亲,就永远不要把“天赋”一词用到他身上。罗森对海因斯的计划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还要求他撰写一份计划概述给迪伦本人。
在向迪伦介绍他的想法前,海因斯反复设想最具说服力的方法。他知道迪伦永远不可能接受一个过着线性生活的扁平化人物,他仔细打磨准备用来说眼迪伦的理由。在先前的《雷纳多和克拉拉》中。迪伦曾大胆尝试将个人分裂到不同角色中,于是他决定以兰波的格言“我就是别人”作为开场白。然后,他继续解述核心理念:将迪伦的个性分割成七个人物,分别由不同的演员演绎(共六位,其年一位演员分饰两角)。海因斯的想法是正确的。在回信中,他被要求用一句活来描述迪伦的每个化身。
看过海因斯之前指导的 《安然无恙》(1995年)、《天鹅绒金矿》(1998年)和《远离天堂》(2002年)三部电影后,迪伦经过一年的犹豫,最终同意了拍摄计划。“‘这真是莫大的荣幸,’我得知这一消息后对罗森说道,‘我觉得应该呈现出世人眼中的迪伦,我希望以最精准的视角用心做好这一点。’杰夫坦率地对我说:‘托德,您不该这么想。这部影片应该呈现您对迪伦独辟蹊径的解读,这才是您唯一需要关心的。’我刚刚得到神庙主人亲自授予的许可,让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探索,无拘无束地创作。”
事实上,《我不在那儿》的创新之处在于,作为一部传记电影,它将真实事件与虚构情节混合在一起,这样做是为了更多地赋予迪伦一种主观的解读,而非墨守成规地遵循历史事实。海因斯创造的每个人物都代表着迪伦的某一面,因此他们经常以迂回婉转的方式侧面体现迪伦的性格。影片的讲述人和主人公名叫阿尔蒂尔,他以兰波的形象现身银幕,口中说着迪伦说过的话,或恰恰相反。导演也对这一选角做出了解释:“1965年,迪伦开始接受采访,他以同一种略带讽刺、荒诞幽默、诗意盎然的风格回答提问,这种风格同样体现在他同期创作的歌曲中。起先我们以为他是想逃避媒体的问题,所以干出了一些关于西瓜、雨伞和电灯泡的蠢事。但后来我们意识到,他是真的在回答那些问题,只不过是将其置于另一个层面上。因此在电影中,打扮成兰波的阿尔蒂尔在接受神秘政府官员的询问时。他的回答完全出自迪伦目1965年后的惯用语。”
为了在角色万花筒中表现出迪伦对面具的运用,海因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试图呈现出表象下的另一种真相,有时甚至将这种原则推向荒谬的极端。伍迪这个角色由一个十二岁的黑人小男孩饰演,他在影片中乘着货运火车跑遍美园,象征着渴望成为伍迪·格思里的少年迪伦。而后,《金发女郎》 中雌雄莫辨、其有自杀倾向的迪伦,以及1966年和“乐队”一起巡演的迪伦,是由女演员凯特·布兰切特饰演的。导演如此安排,是为了重现公众当时体会到的怪异感。
希斯•莱杰(2008年去世)是电影中唯一一位分饰两角的演员,他饰演生活在两个不同时代的迪伦:抗议歌手和传教者。据海因斯所言,这两系平行线缺一不可:“这是给出答案的两个时期。虽然给出的答案和时机截然不同…”理查•基尔饰演西部片时期的迪伦,时间线在《比利小子》刚刚结束拍摄后,这个角色同时突出了迪伦乡村风格的渊源以及他对亡命之徒的关注。除迪伦本人外,与迪伦关系密切的几位朋友也戴着不同面具出现在电影中,其中就包括亚伯特•格罗斯曼,他以粗暴的保护者姿态出场,而迪伦的两位缪斯女神苏西•罗托洛和萨拉•朗兹则融合成一个人物,由夏洛特•甘斯布扮演。
托德•海因斯为电影取名《我不在那儿》,它出自迪伦《地下室磁带》专辑中一首名不见经传的歌曲,这一做法显然不是随意为之。导演希望借此强调电影“主人公”那提摸不透的性格。但迪伦巧妙地装出只选取标题字面含义的样子,“我不在那儿”于他而言意味着:我不在电影里,那不是我。至少他在2012年《滚石》杂志发表的一篇采访中是这样说的。
“您觉得《我不在那儿》怎么样?”
“我对这部电影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他们得了我的授权,能在影片中使用我的三十多首歌。”
“您对这部电影满意吗?”
“是的,我觉得还不错。您觉得导演是否关心人们有没有看懂这部电影?我觉得根本不关心,我认为他所想的只是如何拍一部好电影。我觉得电影还不错,演员的表现也令人惊喜。”
“听说这部电影对您不同时期的生活和身份进行了长期细致的观察体会,最终才得以成形…⋯”
“我不这么认为。但这重要吗?这只是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