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無戰事》是另一本對我影響頗深的書,它講了一個可怕的故事,在其中你會迷失你的童年,對真實世界的信仰,對人類個體的關懷。你會陷入一場噩夢,一個被痛苦與死亡纏繞的神秘漩渦。你保護着自己免于毀滅,而你的身影正被從地圖上抹去。
曾何幾時,你也是一個天真的少年,懷揣着成為一名鋼琴家的偉大夢想。你也曾愛過你的生活和整個世界,而如今,你竟将這個夢撕成碎片。日複一日,黃蜂蟄你,蠕蟲吸噬你的鮮血,你窮途末路,無處藏身。
單調乏味的雨聲,無盡的襲擊、毒氣、精神毒氣,嗎啡、燃燒汽油的濃煙、食物殘渣、流感、傷寒、痢疾,你的生活在分崩離析,炮彈呼嘯而過,這裡就是地獄的最底層。泥土、鐵絲網、充斥着老鼠的戰壕,老鼠啃食着死人的腸子,壕溝裡充滿了污物和糞便。
一些人吼道:“嘿,你,起來戰鬥!”
誰知道這樣的混亂會持續多久?
戰争沒有盡頭。
你正被一點點地擊垮,你的大腿在大量失血。你昨天殺了一個人,你還和他的屍體聊了會兒。你告訴他,戰争結束後你會好好照顧他的家人。
誰從中獲得了利益,領導人和将軍們獲得盛名,其他人則攝取經濟上的利益,但你在這幹這些髒活。你的一個戰友說:“等等,你要去哪兒?”你說:“讓我一個人靜靜,一會兒就回來”然後你走進如林般的屍骨,隻為搜索一片香腸。
你無法理解文明社會中的個體有什麼意義,他們所有的憂郁和欲望你都無法理解,更多的機關槍在咆哮,更多的屍體懸挂在鐵絲網上,更多的殘肢頭顱變成了昆蟲的盤中餐,更多可怕的傷口,膿液從中流出,肺部傷口,更多對身體來說,大得不合比例的傷口。漏着氣的屍體和發着幹嘔聲的死屍,死亡無處不在,一切皆可能。你甚至會被随意地殺死,屍體還會被用做打靶練習。靴子也是,你很珍視他們,但很快,他們就會在别人腳下。
法國佬穿越樹林而來,那些殘忍的混蛋,你的子彈不多了。你抱怨道:“怎麼這麼快又攻過來了!”你的一個戰友躺在地上,你想把他送都戰地醫院去,一些人說:“你省省吧。”
“你什麼意思?”“把他翻過來你就知道了…”
你等着聽新聞,你不明白這場戰争為什麼還沒停止。部隊陷入困局,他們隻能強征毫無戰鬥力的年輕男孩。但他們無論如何都得征召他們,因為他們自己都快被打光了。
疾病和屈辱讓你痛心疾首,你的父母,你的校長,和你的長官背叛了你,甚至還有你的政府,就連那抽着雪茄的将軍也背叛了你,就是他把你變成了一個惡棍和兇手。如果你可以,你會對着他的臉開一槍。對指揮官也是如此,于是你幻想等你有錢了,你會雇人殺了他,不擇手段,如果那個殺死因此而死,你會繼續付錢給别人。那個吃着魚子醬喝着咖啡的上校是另一個目标,将時間全花在妓院裡的将軍是下一個,你希望看到他的死,還有那些阿貓阿狗和他們的“毫無意義,瓶中的威士忌”殺了二十個還會有二十個新的,隻會在你的鼻孔中散發惡臭。你厭惡地想起那些把你送到這個瘋狂行刑場的前輩,而圍繞着你的,是正在死去的戰友,有些死于腹部的傷口,有些死于截肢,還有些死于髋骨破裂。
你想着:“我隻有二十歲,但我能殺了任何攻擊我的人,即使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昨天,你試圖救一隻受傷了的通信犬,有人吼道“别犯傻了”
一個法國佬在你腳邊呻吟,你将匕首一把插進他的腹部,但他仍然活着。你知道你應該把他終結掉,但你做不到。
你曾被授予一枚真正的鐵十字勳章,一個将沾了醋的海綿湊向你的羅馬士兵。
幾個月後,你休假回家,你無法同父親交流,他說“不應征入伍,你就是個懦夫。”你的母親也在門外說:“你現在要當心那些法國妞。”;更瘋狂的是,你奮戰了一周或一個月,而你隻前進了十碼,并且一個月後被敵軍奪了回去。
千年以前的文化,哲學,智慧;柏拉圖,亞裡士多德,蘇格拉底,又怎樣了呢?他們應當能夠阻止這些。
你又想起了家鄉,你曾經是一個穿過高高的楊樹林的學生,多麼美好的記憶。更多的炸彈從天而降,你已不再擔心這些意外,你甚至不能直視那些人,那些懼怕一切未知的人。
死亡的墳墓,埋葬一切可能。之後你注意到櫻花綻放,看到大自然全然不受這些事的影響。白楊樹、紅蝴蝶、花朵脆弱的美、太陽,你發覺自然是如此的與衆不同,人世間的暴力與苦難,自然渾然不覺。你是如此孤獨,之後子母彈的碎片劃過了你的腦袋,你死了,你出局了,被劃掉了,你被消滅了。
我合上書将其放到了一邊,我再也不想讀别的戰争小說了,我的确再也沒有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