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是黑色喜剧,內裏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过气摔角冠军「梅蓝天」延续了《柔道龙虎榜》的柔道冠军Tony,杜Sir勉励港人在逆境中自强不息,时至今天迎来的却是成为亡命之徒的残酷绝路,从天而降的一道雷堵死了小人物追求美好生活的所有可能性,正如慕容辉那句:好人难做,坏人更是没胆做。

影片生动呈现了一个「人人老笠」的凶险世道,基於「底层互害」的社会逻辑,运动员、的士佬、社工、小偷、警察,每个人都是loser,都急需面对和解决迫在眉睫的生活/生存问题,「抢劫」成为社会底层不惜鋌而走险获取利益的最快途径,大至打家劫舍,小至坑蒙拐骗,也是戏中笑点、戏剧衝突依託的根基。

因此,比起《柔道龙虎榜》以武会友,相互传递、扩展生命经验、精神思想,《临时劫案》以枪械取代武术身体,震慑人心,夺取性命,而持枪的人(不管是否懂枪)显现出的僵直身体,也与武术身体在一次次的摔倒之间练就的柔韧性差天共地(只须看看郭富城那刻意「生疏」的身法就能明白),通过人物身体的颓废、伤痛、病变等徵状来隱喻城市及空间的衰落。

还有什么留下的呢?可能就是衰到贴地的人物依然明白「盗亦有道」的道理,坚守个人原则,如果把世界比作无视规则操守的擂台,那么梅蓝天/Tony就是那个打完比赛/食大茶饭后还会主动跟对方握手说「谢谢」的傻仔,因为这代表了人际关係间最基本的关切、认同与尊重,同时也流露了编导针对港人现状表达的態度及立场:世道再差,(某些)做人原则不能变。

而稍带悖论的是,在结局里,面对命运(不能说的大他者?)的无情捉弄,尝试逆天改命的人死路一条;只有背信弃义、懦弱妥协之人活了下来,他们换另一方式与依旧不公不义的生活达成「和解」:珍惜身边人,好好活著。(《夺命金》式结局在今天亦不復见)

听起来很old school,但这是编导在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时局每况愈下的情况下所能给出的唯一答案,有时间的话就多陪陪家人,或者去迪迪尼享受天伦之乐吧,也是他们唯一消费得起的「梦境」。

《柔道龙虎榜》里传递的理想主义,在《临时劫案》藉著將死的梅蓝天说出「爭气」二字,却演变为极大的讽刺:当团结一心的上层无所不用其极地压迫底层,深感无望的底层又有何资本谈爭气?一股难以抵挡的悲凉之感溢出银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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