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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通行证》剧照,图片来源: Netflix

passing是什么?

此处,对电影名“passing”的理解,当然包括具有非裔血统的人伪装为白人,获得白人专属的权力与权利,以及这种行为背后种族歧视对非裔族群的系统性伤害。

但是考虑到电影对种族主义影响其实是轻描淡写,两位黑白混血女性角色间羡慕、妒忌甚至爱慕的关系反而是浓墨重彩——她在非裔团体中像尊贵的女王,但却无法逃避现实的种族问题,而另外一个她伪装成白人彻底摆脱了歧视,却失去了精神的归属,“passing”或许还有另一层涵义:人假装过着理想的生活,假装危险不存在,假装幻想不会崩塌,而Irene与Clare都是如此。

假装就是白人与偶尔假装是白人

惊艳的开场:在纽约豪华酒店空旷的下午茶餐厅,炎炎夏日阳光正好,吊扇悠悠转着,一位打扮精致的贵妇神色紧张独自坐着,其他的客人都出双入对。直到她突然悄悄地在脸上补粉,我们才意识到她在掩饰自己的肤色(passing)。

作为肤色较浅的黑白混血,他们能假装成白人步入“黑人禁区”,但真实的恐惧是无法因为假装而消失的,种族歧视像幽灵一样弥漫在20年代的纽约。电影选择以黑白的色彩呈现,除了吻合时代的气质,更是模糊了肤色的差异,切合“冒名之肤”的主题。

女主角Irene只是为了出行方便偶尔化妆成白人出入公共场合,生活中还是以真实的族裔身份活跃在纽约的非裔社区,她的丈夫是一位非裔医生,肤色比她更深。

Irene的故友Clare则是假装成“没有一丝非裔血统的纯正白人”与一位白人银行家结婚,过上了奢侈的生活。她的丈夫是一个厌恶黑人的种族主义者,对自己妻子的真实身份毫不知情。

失联多年的二人在那间酒店的茶餐厅以“白人”的身份偶遇。Irene根本没有认出眼前的金发美人竟然是故友,甚至在Clare一直盯着她并且向她走来时惊慌失措——她以为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

这场重逢逐渐扰乱了二人彼此生活原本维持的平衡,其中一人最终丧命。

Clare:假装“回归”不需代价

Clare在与故友Irene重逢后,看见Irene过着体面、富足甚至更加自由的生活,可以跟黑人丈夫Brian无拘束地相处,是黑人社群的重要成员,羡慕到精神恍惚,甚至恨自己不能“嫁给”好友的丈夫。Clare自己嫁给了一个种族歧视的白人,她为了安全切断了自己与所有黑人的联系,终日活在害怕身份被发现的恐惧之中,怀孕时还要担心宝宝的肤色会暴露自己。

受到这些刺激,Clare迫不及待想找回与“过去”的联系,回归自己本该归属的、熟悉又陌生的非裔圈子,结束已旷日持久的孤独。她走进了Irene的生活,想要拥有她拥有的一切。事实上活泼外向而富有魅力的她做到了,她成功吸引了Irene的丈夫——大概是她心中理想丈夫的人形纸板——与她互生好感,还成为了哈莱姆黑人文化圈子中的焦点、“公主”。

不过这些只是终究要破裂的泡沫。身份被戳穿就会招致巨大的危险,甚至可能丧命;即使顺利结束这段婚姻再回归非裔社群,也是以“背叛者“的身份,命运仍充满不确定性。她这场“任性”的出走或者回归几乎没有出路。

Irene:假装生活没有种族歧视

Rene在20年代的美国就已经是一个非裔“上层中产”,住纽约哈莱姆的豪宅,丈夫Brian是医生,有专属女佣,运营黑人福利组织,举办慈善舞会,与白人作家谈笑风生,说是名媛也不为过。

但在这样独立、优雅、完美的Irene眼里,Clare却象征着她内心渴望可也不屑的事情,比如彻底地成为白人而完全地摆脱歧视。这恰恰是Irene一直假装过着的生活——不存在歧视的生活。

也许表面上看她只是会偶尔为了“方便”假装一下白人,生活并没有受到种族歧视的太多影响。但是她的丈夫与孩子的肤色比她深的多,他们肯定不能pass as white;即使作为她自己,这样的伪装也是暂时的,而且有风险,她在茶餐厅这种场合的高度紧张就说明了这点。

那么她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她假装歧视不存在,禁止家人在孩子面前谈论这件事情。当丈夫告诉孩子们纽约最近发生的私刑事件,她爆炸了。丈夫很清楚,种族歧视是孩子迟早要遇到的问题甚至危险,提前告知他们才能更好保护他们。但她强烈坚持没有必要告诉孩子这些事情,并禁止在家中使用“negro”一词,即使孩子们已经有了被人称作negro 的经历。她甚至拒绝丈夫移居外国的计划,假装这个国家不存在针对他们的危险。这就是每当孩子接触或遭遇到“歧视”事件后,Irene都会不由自主地手抖的原因:无法再假装了,残酷现实催生里真实的恐惧。

她还在假装自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与朋友。她的婚姻存在很多问题,Clare的到来更放大了它们。与端庄大方的Irene相比,Clare显得是一个热情活泼招人怜爱的女人,她跟孩子打成一片、与女佣成为朋友,走进了属于Irene的圈子,虏获了她的家人朋友,甚至要带走她丈夫了。但是Irene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喜欢上了Clare,这可以从她凝视着Clare的背影并且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看出。但是Irene选择压抑这份感情,并且对丈夫越来越冷漠,二人渐行渐远就像她家墙上那条裂缝正逐渐分叉。

但当Clare越走越近,以至于Irene认为Clare为了回归而要替代她的位置,抢走她的丈夫与家庭后,她决定放任Clare“ 毁灭“——当她知道Clare的白人丈夫发现了Clare的混血身份后,为了彻底摆脱Clare对自己生活的干扰,她最终选择隐瞒。标志性的镜头就是,看到Clare与Brian在家里客厅的飘窗上并肩坐着,就像男女主人那样亲密地交谈,Irene打碎了那只“南方邦联的茶壶”,蹲下身去捡拾碎片,说出“我终于知道如何摆脱ta了”。

不久后,Clare在哈莱姆参加一场聚会时,白人丈夫怒吼着冲来,她最终坠楼离世。

电影的遗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黑白影像、背景虚焦、4:3银幕比例,古早的口音,女士们的flapper dress与全套的珍珠首饰,《白色通行证》在时空转换方面几乎做到无懈可击。窗帘的摆动,晨袍的褶皱,丝袜的缝边,帽沿的薄纱,透过门廊的阳光,街道传来的萨克斯乐,20年代的灵魂在这些细节里被唤醒了。所以,即使只是作为一场影像展览,这部电影也值得一看。

但是电影本身在叙事方面存在一些遗憾,一些十分值得探讨的主题浅尝辄止,情节模糊的地方不少,这可能影响了电影的沟通效率。

比如对种族歧视的表现,除了在开头Irene小心翼翼地假装白人出入各种场合令人感觉到一种刺激与恐惧之外,接下来的叙事中这种张力不见了,种族问题对社会的影响、对人的心理影响没有得到继续的关注,所以接下来的很多情节看起来像是两个女人的梦游独白,和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太多的关系。

此外,Irene、Brian以及Clare的三角关系十分不明朗。Brian跟Clare是否产生了婚外恋?Irene爱自己的丈夫吗?Irene是lesbian吗?这些问题电影里找不到明确答案。

以上种种令人感到模糊的处理,可能也是因为创作者遵循原著小说。但是小说可以用大篇幅的文字去解释人物的心理,电影可能要更依赖具体的事件作为前提。当然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被回答,但是如果太多的问题都没有答案,有时就感觉什么都都没有发生,只是被笼罩各种朦胧的情绪与反复的场景之中,难以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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