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cenaire是一个彻底的十九世纪人,或者更应该说,一个十九世纪的幽灵;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活生生的历史天使了。同时,十九世纪还表现为这样的一种时间,即,在其中形式总是被发现和讲述,但又并不真正在文本上形成具有纵深的“层次”或透视法,一切都最多只是一种文体的并列,换言之,正如浪漫主义所行进的方向:向着一种最终的、实际上是去政治意义上的文体混合,《雷昂采与蕾娜》式的修辞乌托邦(毕希纳也许到头来还是一个很法国文学的人,或者说一个比较糟糕的革命家);或者再换言之,这部电影的优秀最多也就只像一种电影配乐的优秀(不过它的配乐确实好),我说的是作为“电影配乐”的电影配乐,跟经常被用于讨论电影的“音乐性”之类概念没关系。——我们当然可能想到当下的影像几乎是这种无纵深性的彻底反面,是纵深形式的一种失控增殖,而这常常导致对世界的表现成为了更彻底的假象,因为那甚至不再是形式了,而是形式的非形式残骸。
实际上,最有趣的一件事是用十九世纪的精神去讲述十九世纪——“妙语连珠”,还有推向极致的情节剧式人物关系:这看上去是一种琐碎的同义反复,但实际上是一种现代的行为,十九世纪人会像片中那糟糕的剧作家一样(多么尴尬的角色!顺便说,他看上去有点像舒伯特)认为这骇人而可耻。
我不想用这种僵硬的冒牌哲学解释一部具体的电影;而且值得注意的是,电影的上下两部分在风格上几乎截然不同。第一部分让我到惊异,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到一部电影,更别说是一部古典时期的电影,如此强调“我不爱你”或者“你不爱他”这个表达法(不意外的是,正是Lacenaire打开了这种强调):不是说我恨你,而是一种更加非悲剧、非喜剧意义上的“我不在爱着你”,不是作为逻辑关系本身,而是作为一个主动的表达法,一种似乎不属于任何时代(例如,我们知道这种文本所讨论的爱,跟(比如说)新浪潮或者等待的电影讨论的那种爱,那些很亲密的、稍瞬即逝的感觉,无疑并不能同等看待,但我们几乎还是不能正视这种表达的奇怪性——我们会说:“你不敢说!”,或者,我们压根就不再提起)的表达法;大概,这也是一种带有十九世纪特性而又非十九世纪的形式讲述,而这让我惊异。
后来,到第二部分,电影似乎走向更纯粹的表现——我不知道怎么说!看看雅克·贝克的《金盔》——减少了掩盖和模仿(而作者们令人讨厌的地方也更自如地表现了出来,例如对女性形象的糟糕的把握),我们仿佛听见世界开裂的声音。电影最终的结局,正如十九世纪的结局,是一种虚无,而这大概早已预定了。在那个夜晚,Baptiste说:“他们打我,但我梦得更深……做梦……和真实有什么区别呢?”他在拒绝纵深。与此同时,在那条夜晚的丘陵道路上,在风暴开始之前,Garance和他一起望着另一边的城市灯火——虽然是画出来的布景,但是真的很漂亮,以后我们也看不到这样的镜头了——,她在这片风景里找不到自己之前熟悉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