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這部電影在瓦爾達的電影創作生涯中的地位格外特别。瓦爾達憑借這部電影以微弱優勢超越戈達爾,獲得被稱為“電影界的龔古爾獎”的路易·德呂克獎;同時,這部電影也使瓦爾達飽受争議與女性主義者的诟病——在女性主義者看來,這部電影實在太“反動”了。
《幸福》情節簡單,簡單的情節卻讓觀衆看後感到有些無所适從。弗朗索瓦擁有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但他卻在婚姻之外與艾米麗墜入愛河。弗朗索瓦向妻子坦白了自己的出軌以及自己的愛情哲學,妻子同意自己與艾米麗共享丈夫,但是妻子不久之後就去世了(影片并未提示是自殺還是他殺)。很快,艾米麗與弗朗索瓦,還有他和原配妻子的兩個孩子,四人重新組成了“幸福”的家庭。
盡管瓦爾達未明确聲明自己是女性主義者,但她的《五至七時的克萊奧》等影片讓批評家們将她的影片習慣性地歸入女性主義電影的話語體系當中。《幸福》上映後,不少批評家認為瓦爾達的這部電影是對女性主義的背叛。還有一些批評家試圖将這部作品歸入女性主義陣營,他們指出,瓦爾達在《幸福》中着意塑造的正是社會中的“刻闆印象”,例如溫柔順從的妻子、大膽熱情的情婦、符合主流社會定義的幸福生活。影片首尾都以野餐場景呈現,除了弗朗索瓦身邊的女性以外沒什麼不同,這樣的場面調度既強調了女性之間被互相替代的現實,還點明了所謂“幸福”的無意義。
事實上,瓦爾達本人并不認同女性主義批評家們提出的“反諷說”。瓦爾達認同影片所表達的“幸福”,她甚至認為,兩位“背德者”非常勇敢:弗朗索瓦經曆了喪妻之痛卻能繼續追求自己的幸福;艾米麗盡管對妻子的死懷有愧疚,卻勇敢地接受了弗朗索瓦的求婚并肩負起照顧兩個孩子的重任;瓦爾達贊賞弗朗索瓦與艾米麗正視欲望、勇敢追求幸福的生活态度以及自然本真的狀态,相比而言,自殺的妻子顯得格外懦弱。對于女性的可替代性,瓦爾達并未将其局限于女性群體中,在她看來,生活本就如此,在戰争中,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取代,在生活中,一個女人被另一個女人取代。逝者被取代、被遺忘,這确實是生活殘酷的一面,但也是生活的必然選擇——幸福同時也是殘酷的,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女性主義者們對《幸福》的不同觀點,實際上折射出他們自身所處的立場。不同批評者們對《幸福》的解讀不盡相同,但他們往往使用鮮明的女性主義觀點,立場先行地對電影的内涵進行剖析,而作者本身想表達的内容、觀衆實際的觀感則被有意無意地忽視。
參考資料
趙璞:《走出女性主義電影批評:阿涅斯·瓦爾達電影《幸福》的價值迷失》,《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04期,第160–16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