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27日,單位臨時安排我去文殊坊欣賞某藝術團的文藝演出。到了現場我才知道,當天正好是成都解放75周年紀念日,藝術團的團員們大多是南下幹部的後代,他們的父輩就是成都解放的親曆者和見證者。

在他們眼裡,12月27日這一天有着特别的意義,值得紀念和慶祝。為了追憶曆史,表達對父輩的敬仰和思念,他們積極籌劃,精心準備,不僅自編、自排、自演歌舞節目,還請了專業歌手來助興。

并且這個藝術團是他們自發成立的,團員們來自不同的工作崗位,其中有一些團員是歌舞團退休的,算是團裡的文藝骨幹。

我在現場簽到的時候,團員們正在旁邊做演出前的最後準備——有的在補妝,有的在吊嗓子,有的在壓蹆,有的在彈奏樂器。盡管成都的冬天陰冷潮濕,團員們穿着單薄的演出服,但他們的精神狀态特别好,現場氣氛遠比空調效果好得多。

找到座位以後,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劇場,完全是上個世紀的設計風格,設施比較老舊,舞台中央的電子顯示屏,清晰度也不怎麼高。台上有一群人趁演出沒正式開始,還在争分奪秒地排練節目。調試音響的人則站在旁邊,通過話筒和後台的工作人員交流。

不知道是因為人沒到齊,還是燈光音響沒準備好,演出活動推遲了将近半個小時才正式開始。如果是一個初來乍到的人看到這種情況——又老又舊的劇場,從演員到後台工作人員都在臨陣磨槍,舞台燈光忽明忽暗,話筒聲音時斷時續,難免會質疑演出團隊的專業水平,甚至誤以為自己看到的是“草台班子”。

但主持人一宣布演出正式開始,本來嘈雜混亂的劇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參加表演的人按照事先計劃好的出場順序,有條不紊地各就各位。除了那位特邀的專業歌手比較年輕外,其他演出人員均為中老年人,年紀稍微大一點的估計都過八十歲了。

這群表演者雖然年紀大了些,但無論唱歌、跳舞還是演奏樂器都不比專業團隊差,絕對不是“草台班子”的水平。他們用心編排的節目新穎獨特,形式靈活,既講藝術,又講情懷,難度系數一點兒也不低,比我們單位年會上的節目好看多了。

即便音響設備偶爾會出問題,射燈亮度不夠穩定,他們也保持微笑,繼續将節目進行下去,絲毫不受“故障”影響。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個舞蹈節目剛開始表演,配樂就中斷了,但演員們依然認真地在台上排好隊形,該怎麼表演就怎麼表演,并沒有愣在原地等配樂重新響起。光憑這種專業素養,就甩了“草台班子”好幾條街。

整場演出一共十六個節目,沒有一個重複敷衍。别看演員們大多數是高齡老人,精神狀态和專業水平都不輸年輕人。如果你不用眼睛去看,隻用耳朵去聽的話,很難相信那些表演歌曲串燒和多聲部合唱的演員,已經七八十歲了。

在演出臨近結束的時候,舞台上一群穿着休閑裝的銀發演員各自拉響不同款式和顔色的手風琴,合奏的曲目正是我們百聽不厭的《成都》。随着音樂進入高潮階段,台下觀衆的情緒也被點燃,大家一邊拍手,一邊跟唱,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這場演出的男主持人非常辛苦,不僅從頭到尾主持節目,還要完成獨唱表演,以及為男聲合唱進行手風琴伴奏的任務。但他為人非常低調,除了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說一句廢話,更不會吹捧自己。

并且他無論唱歌還是手風琴伴奏都是專業級的,在整場演出中起到了挑大梁的作用。如果沒有他這個勞模,藝術團的演出不會如此成功。

說句老實話,這個民間藝術團的演出完全超出我的預期,因為我也一度以貌取人,誤以為他們是“草台班子”,但更讓我沒想到的事還在後面。

前幾天看了新上映的電影《小小的我》,居然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但我在第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頻繁出現在鏡頭中,和林曉傑飾演的外婆呆在同一個老年合唱團,仍然負責手風琴伴奏,仍然保持着謙遜平和的表情和樸素自然的表演風格,我才想起他是藝術團的那個勞模。

他在影片中有不少和易烊千玺互動的片段,算得上是主要配角。但我還是等到片尾字幕出現,看到他的名字,才确定自己沒看走眼。

想起我去現場看他表演的當天,《小小的我》也正式登陸院線。他居然隻字不提這部電影,他的團友們應該也不知道這件事,不然早就傳開了。

他和那些一起參加藝術團表演的同伴一樣,不受任何幹擾,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哪怕那部電影的票房已經超過6億,哪怕和他合作過的明星如此耀眼,他也不蹭流量,不給自己臉上貼金。

現在各種新聞媒體都在鼓勵老年人發揮餘熱,貢獻銀發力量。其實從藝術團這些“60”、“70”、“80”後身上,我沒有看到什麼真正衰老的迹象,反而周圍不少年輕人讓我感到暮氣沉沉,沒有多少生機和活力。

就像《小小的我》中的外婆,充滿活力,不輕易服輸,不向生活低頭。她從不回避問題,而是嘗試解決問題。她沒有把劉春和當成問題孩子,經常鼓勵他做自己喜歡的事,勇敢面對生活中的各種挑戰。

她和劉春和母親的育兒思路完全不一樣,她是站在孩子一邊打敗問題,而不是站在問題一邊打敗孩子。

劉春和是幸運的,有那麼強大自信而又寵愛他的外婆從小陪在身邊。我也是幸運的,能現場目睹同樣強大自信而又熱愛生活的叔叔、阿姨輩文藝工作者,在舞台上發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