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的網絡提供的電影,本來沒什麼期待,結果是意料之外的有趣。

起先還覺得這片子的鏡頭打光有點電視劇感,但是從第一場吃飯的戲開始,後面的劇情就開始越來越有意思了:三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老白夾在其中無所适從,老烏又自作聰明地亂接話,在尴尬的氣氛到達頂點時,忽然觥籌交錯,衆人大醉,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然後,沒有什麼社會經驗的老白周旋在與三個女人的愛恨糾葛之中,又要處理母親和兒子的一堆糟心事,當然還有甩不掉的朋友老烏的瞎摻和。一雙丢失的名牌高跟鞋,話劇場裡看着女伴失聲痛哭自己卻昏昏欲睡的尴尬,昏昏沉沉的一夜之後重新面對生活的手足無措,一場籌備多年終于在兩個女人的幫助下辦成的畫展,當然還有老烏以吹牛的口吻有些悲戚地在酒桌上道出的年輕時代關于羅馬,梅拉尼·羅蘭以及《愛情神話》的浪漫回憶,然後電影在昏昏欲睡的觀影群戲中走向終局。四五十歲的成年人似乎早就過了浪漫的年紀,然而在上海這樣的一座都市裡,人物特有的漂浮感使得這樣的故事成為了可能。那種浪漫的程度掌握得恰到好處,話痨一般的台詞量讓人瞬間想到伍迪·艾倫,然而恰恰好地控制在了令人生厭的邊緣,既有一點小資情調的輕浮,又不失柴米油鹽的現實,融在上海的城市風景裡,令人迷醉。

是的,上海味道也是這部電影的一大特點。主要的對白都用滬語推進,閃爍的霓虹燈,租給外國人的房子,嘴裡不時吐兩個外語單詞,推着腳踏車走街串巷吹牛喝咖啡的老市民,當然還有各種場合下四十歲的成熟女人搖曳的身姿。導演敏銳地捕捉到了上海人真實的生活狀态,用一些精巧的細節表現這座城市的獨特風情。當然這也離不開演員們的優異表演:徐峥拿出了自《我不是藥神》之後的最佳表現,馬伊琍冷靜克制,若即若離的形象,倪虹潔熱烈的勾引與追求,吳越與前夫之間微妙的羁絆與仍有的火藥味都演得極好,而周野芒飾演的老烏無疑是最大的驚喜:他表面淺薄而好吹牛,然而他回憶往事時的神情足以讓每一個觀衆相信他講的故事是真的。

另外,更難能可貴的一點是,導演是90後,也交出了屬于她這個年齡,屬于當代年輕人的一份答卷。她沒有故作高深地尋求舊時代的往事,而是用更新潮,更生活化的表達,帶着一點女性視角的幽默與自嘲,來表現她眼中的上海。這也是為什麼導演可以如此坦蕩而可愛地将“李佳琦”“ Jimmy choo ”寫在劇本裡,又可以借劇中人物之口吐槽一下自己寫的話劇有多爛,當然還有一些機智得令人捧腹的小段子: “私房菜變成大鍋飯”“剩飯也有野貓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而在粉色燈光的畫廊裡,驕傲的老白面對兩個幫自己解決了問題的女人,被迫代表所有中國男導演向女人道歉的場面更是堪稱一絕。至于拍手機屏幕之類的操作也是頗有意思的一點——隻可惜片尾字幕滾動時那段微信聊天強行的Happy Ending有點過于露骨而俗氣了。

最後,影片的原聲也是一絕。熟悉獨立音樂的朋友可以聽出白日密語和還潮,在這裡我特别推薦在影片配樂中出現的一支來自北京的新樂隊八仙飯店,他們在2021年初發表了一張EP《極樂大廈揭幕》,複古迷幻精緻悅耳,雖然單曲之間旋律走向有些雷同,但是每首曲目都值得單曲循環。

即使還有點青澀的痕迹,這也是近幾年難得的國産佳作,感謝邵藝輝在無聊的生活中帶給我們這些小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