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托德·菲利普斯真敢玩,也是真會玩,《小醜》把一位底層小民送上神壇,《小醜2》又讓他從神壇徐步走下歸于凡人,這一上一下間形成的倒“Λ”,被結尾突來的“刺殺”颠覆,“V”字立起,小醜能否還魂?

這不是超英故事,而是一個凡人的自我救贖。

從第一部開始,導演或許就沒想把自己的《小醜》歸到超英那一類,他要的隻是一個底層小民對于現實不公與壓迫的怒火外洩,隻不過,當Arthur(傑昆·菲尼克斯)站在車上接受歡呼的那一刻,因觀衆的情感投射而有了“城市英雄”的模樣,讓Arthur處于半神半人之間。

到了《小醜2》,Arthur呈現的幾乎是一種持續下墜的狀态。面對獄警“找樂子”的要求(講笑話),他無奈;看到公訴方要力争判他死刑,他無助;這幾乎就是一個普通人因沖動的怒火犯下罪行後的真實寫照,但Arthur不僅是Arthur,他還是Joker,Joker則意味着,他身上還肩負着大衆的期待,要如何處理這種大衆期待與真實自我的關系,是本片的關鍵。

大衆期待化身Lee(Lady Gaga)出現在Arthur面前,在愛為名的指引下,Arthur決定用Joker回應大衆期待,他炒掉辯護律師,癫狂的在法庭表演,幻想着與Lee“建一座山”共浴愛火,與此同時,他再次享受到了人們的歡呼。兩個人物的出現如冷水般澆到正欲變身Joker的Arthur身上,讓他敢于直面罪行和内心,完成自我救贖。

一個是小矮人前同事,他在法庭上的哭訴“你是唯一一個不會瞧不起我的人”,另Arthur哽咽收場,小醜妝容略有花掉;另一個是小迷弟獄友,他的死亡,徹底動搖了Arthur,此處鏡頭先是給到近景(Arthur側臉和耳朵止不住抽搐),接着進入心理情景(鏡前的Arthur洗掉小醜妝容),意指再明顯不過,小迷弟的死亡之所以能給Arthur造成如此之大的影響,有兩點原因:一是,小矮人同事的哭訴在此前已經撕開了Arthur的心理防線,小迷弟死亡的波動能夠進入Arthur的内心;二是,面對這種大衆期待給他人造成的傷害,根子上是普通人的Arthur無法接受、無法饒恕,他不希望再有傷害,所以選擇在法庭上承認自己的罪行,宣布“沒有Joker”,一并擊碎大衆期待,完成自我救贖。

這不是《小醜》的滑鐵盧,而是導演的善意嘲諷。

在觀影時,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内心所想,我希望小醜在庭上如幻想一般屠戮當場,也希望他能以Joker的形态闊步邁出法庭,用癫狂一舞接受萬衆的歡呼與膜拜。但,導演仿佛摸準了觀衆的心态一般,反其道而行之,沒有屠戮、沒有癫狂、沒有膜拜,有的是Arthur面對陪審團細數自己的罪過,他說“我想以小醜的身份來這裡,開始一段激烈的演講,并把責任推給他和整個世界,為了這該死的悲慘生活,但這無關緊要,因為我再也無法繼續這樣下去,我不能成為你們期望的那個人,這是純粹的幻想,沒有小醜,隻有我,我殺了六個人”...

雖然有被冒犯的不爽,但不失為一次善意的打臉。我們中的大多數,和Arthur一樣,“患有慢性抑郁、自戀的自我中心主義、深深的孤獨、對他人感受的冷漠”,我們既然能接受自己是個俗人,為何不能接受Arthur本就是個凡人,我們可以膜拜他如神,也可以唾棄他如蟲,卻不能視他為常人,這是導演托德·菲利普斯為小醜做的最棒的解構與重塑,對此我表示尊重與欽佩,不炸裂、不瘋癫的小醜,也是好《小醜》。

對于《小醜2》不是沒有遺憾,有兩點頗令人失望:導演将影片設定為Arthur的救贖之路,必定會偏向于内心,用歌舞以及劇場舞台的形式呈現内心沒問題,一定程度上可以填補劇情與視聽的單調,但是,密度有些過高;另外,Lee的存在,雖然增添了一些小醜片固有的癫狂,但并沒有平衡到整部作品,如果将更多的癫狂給到Lee,完成小醜空白的那一部分,對于票房和觀衆接受度來說,會有較大提升。

影片結尾,Arthur身死,這是Joker的擁趸對他“背叛”行為的懲罰,一如程耳導演作品《邊境風雲》中孫紅雷飾演的老大因愛情金盆洗手被手下活埋;也是某種現實的震撼,好似在說,“一個小醜倒下,千萬個小醜站起來”,Joker是否存在,不是某個人說了算,有壓迫就會有反抗,有反抗就會有Joker,哈哈,你們真信了?《小醜》沒有3,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