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傑作《十月》-愛森斯坦與蒙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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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B+，8-（畢竟有時代印記和實驗性，不敢說理解多少，暫且保守一點）

本文僅僅記下感想，還要等看完愛森斯坦的電影和書籍後，再做系統性梳理。

劄記-序言
無比偉大之傑作，絕不過時。
驚異于其傑出，更驚異于這樣的傑作居然無人賞識，寥寥幾個看過的人也沒有高度評價。
愛森斯坦或許就像愛因斯坦或馬克思，每個影迷都從不同地方聽聞其大名，甚至也将“蒙太奇”不假思索和辨識地挂在嘴邊，但真正認真研讀過其理論和電影的人就和讀過《資本論》、了解相對論的人一樣少。本來是最豐厚的思想資源，卻被當作木偶一樣對待，化身為教科書中的幾個名詞，被棄置并束之高閣，進而淪喪于電影史的犧牲者名單中。
所幸撇開閑言碎語、放下内心偏見，徑直穿過其神話的光暈，感知電影的力量。

影響與受衆
看下來每個鏡頭都很值得玩味，尤其對創作者和理論家、甚至心理學家來說很有啟發性，但無法娛樂大衆。影片不僅一反傳統劇情片的風格和與此相适應的預期，還有時代和社會背景的差異，理解起來更困難了。對習慣了好萊塢模式的觀衆，這樣的電影情節不僅是難以理解與整合的，更是無從預知的。

但須知彼時的電影仍處于早期的探索階段，好萊塢體制還未能馳騁于世，也不存在連續性剪輯和越軸等等問題-範式與規矩尚未建立。恰恰是這些開辟與實驗性的東西，反倒在後來的有聲電影中逐漸喪失和被淡化，理性蒙太奇早已失傳。

也正緣于此，本片在百年後看來依舊十分先鋒。在好萊塢統治的時代下再回首那段電影的早年歲月，反倒有着難以企及的青春活力。因而要時常地回溯源頭，打破“玻璃盔甲”的桎梏，再次激活電影的潛能和生命力。對于電影本體和其實踐的可能性，我們所知無幾。

理性蒙太奇
愛森斯坦身為蒙太奇的理論提出者，同時是實驗踐行者。
蒙太奇實驗的本質原理即是通過兩個鏡頭的組接産生新的意義，達成1+1=3的效果。
需強調這裡指的是“理性蒙太奇”，不要與剪輯混淆了，尤其和連續性剪輯截然相反。

剪輯-叙事與人物
蒙太奇影片的形式是非叙事的、反戲劇傳統的，是以抽象的思維和心理學模式為基礎，探索在連續性時空、線性因果叙事外的可能-如抽象跳脫的關聯、情感和思想的激發。簡言之，是通過鏡頭間的切接營造出種種富有沖擊力并激發觀衆情感和思想的效果。
雖有叙事的背景，但整體結構卻是含混和淩亂的，并不以此為依托。畫面的剪輯淩駕于叙事之上，而非-往往被認為的-反之。

蒙太奇組成的電影如一座精密的儀器，但并非像通俗劇情片那樣借由環環相扣的情節、精心設計的懸疑、簡單易懂的诠釋靶向地喚起人們的體驗，而是意圖讓觀衆主動解讀甚至是重建一個個事件及其關聯。影片的吸引力從叙事轉移到純粹的圖像力量和需要主動探尋的含義。導演并不告知觀衆事件的涵義，而是迫使其主動推敲。
因而，影片不是一個閉合的系統，而是富于活力的開放有機體。

就本片和愛森斯坦的作品而言，叙事的驅動力和線索是曆史的脈絡，個體則是被動而渺小的。作為群體和運動的一分子，人物的動機顯得微不足道，片中更沒有對人物心理的闡釋。
愛森斯坦也承認到，“我的作品從來不曾把對人的描繪當作中心問題或基本問題，就我的性格而言，我始終更傾向于歌頌運動，群衆運動、社會運動、戲劇性的運動，我創作的焦點始終是更突出地集中于運動，而不是集中于什麼在運動。集中于動作和行為，而不是集中于誰做出這些動作和行為。”

但這并不能簡單說明電影缺少人性或是對人本身持否定的态度，而是在運動和曆史中的動力學審視。對于片中所描繪的十月革命，我和大多數人一樣隻略有耳聞，而在觀影中，曆史書上簡短的一句陳述變成了鮮活的影像鋪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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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輯與空間
首先是圖像的剪輯。
一方面，有着圖形的相似性匹配，方接方、圓接圓、動接動。如歌舞段落，由純粹的運動構成，圖形和節奏掌控着剪輯，而叙事性則并驅逐出去。

另一方面，也有截然相反的斷裂與不連續的對比性剪輯。與叙事方式緊密相關的，剪輯打破了線性的束縛，造成時間與空間的不連續性。如一些毫無因果關系的鏡頭并剪和組接：士兵向上望，大炮向下降。這顯然也是不符合“視線順接”規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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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并不遵從線性時間，但影片并非無邏輯可循，應當說它遵循着抽象的邏輯關系。

鏡頭并置産生出奇特的效果與意涵，以下簡要舉例分析。

首先，開啟吊橋的場景。白馬和女子的屍體交叉并剪，懸垂至海面，直擊人心的震撼。

其次，高潮段落。起義軍進駐冬宮，平行剪輯的運用讓人想到《一個國家的誕生》高潮部分。不同的是，愛森斯坦在不同場景間切換時又加入了齒輪轉動的圖像-純粹幾何和節奏性質的。

再者，還有許多将人物與其他事物并置的例子。如一個段落把開屏的孔雀和克倫斯基的鏡頭拼接在一起。這裡運用了象征性的能指，是隐喻克倫斯基陰險狡詐-這重意義對于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觀衆很難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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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那個經典的“衆神像荟萃”段落，将世界各地、各類文化的神靈拼湊到一起。

剪輯與時間
除了空間的運作，影片也借助剪輯對時間的把控，營造出十足的節奏感。
除了對時間長度和順序的操縱，還有對頻率的調節。最令人陌生和迷惑是“重複性剪輯”，同一個動作被反複展示，有時是不同的視角、有時則是完全的鏡頭反複。雖然事件并未改變，但卻改變了其在觀衆心中的意義，簡言之是起到了“強化”的重音效果。（正如休谟所言，“重複絲毫沒有改變重複的對象，但它卻在靜觀它的心靈中造成了一些改變。”）
再比如“單元格鏡頭”，兩格一個鏡頭，在兩個鏡頭之間來回閃爍跳躍，節奏簡直被玩飛了。

聲音與蒙太奇
由于默片沒有對話和現場聲音，加之非叙事性、蒙太奇和影像的變速處理，使觀者代入感下降了許多。
不過，默片中畫面的視覺效果被放大，而無論是單鏡頭還是蒙太奇都有着突出的沖擊力與表現力。
此外，默片也有聲音，甚至是貫穿始終、強烈的背景音樂，其作用不可忽視。不僅在體驗中極其增彩，也與影像間有互動性關系。

25.12.7投影儀
25.12.16
ps.結合周傳基解讀和《電影藝術》的闡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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