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燦爛的風和海》,“暧昧”再合适不過。
燦爛是光彩奪目的綻放,是獻出所有的璀璨一刻;“暧昧”是将決未決的遲疑,是太陽将将落山時溢出的光暈。
一口氣看完6集,隻有一個感覺:《燦爛的風和海》太“暧昧”了。
李漠是極會用暖光的導演,在他的鏡頭下,一切都讓人迷醉。李漠拍的是澳門,又不是澳門。是春日宴上多喝的威士忌,是猛灌一場夏夜出走,是秋天夕陽餘晖下的晚會,是冬雪激暴時碰撞的玻璃杯。
還記得那個鏡頭嗎?心煩意亂的韓俊豪(韓東君 飾)騎着機車外出兜風,襲着沿海公路一路騎行,偶遇同樣機車出行的陳嘉慧(鐘楚曦 飾)。兩人前後腳到達山頂,陳嘉慧摘掉頭盔,對着鏡頭微笑,風吹散了她的頭發。
這是一抹打破了第四堵牆的微笑,觸動了韓俊豪内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也透過熒屏,讓無數觀衆跟着陳嘉慧不自覺地露出傻笑。這一刻,兩個人沒有相識,也不曾打招呼。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隻是一次回眸,已經足夠美好。
《燦爛的風和海》不隻寫暧昧,更寫連接。寫都市紅男綠女的“暧昧”連接。
近兩年社會新聞中,有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年輕人越來越不想結婚了。長輩在焦慮,專家也在焦慮。但焦慮解決不了問題。年輕人不願意結婚的本質原因,是對愛情的渴望戰勝不了對生活的恐懼。他們不願意被另外一個“陌生人”闖入自己自洽的舒适區,不願意與新鮮的關系産生連接。
在這個後工業化時代,“連接”越來越難以實現。急躁、焦慮、憤怒,快節奏帶來的壓力,讓人步履不停。但愛情,本就不應該急迫。愛情要拉扯、要撫慰、要和風細雨、要百轉千回。
麥又歌(陳昊宇 飾)和徐君樂(孫陽 飾)的第一次約飯,就拍出了這種連接的暧昧。這是兩個不同狀态的人的首次近距離碰撞。一個匆匆奔波、每天恨不得把時間掰開論分用,一個悠哉遊哉,堅信生活比工作重要。兩個不同磁場的人的初印象,注定是互相吸引的。
有的都市劇是“飲鸩止渴”的催化劑,快刀斬亂麻先婚後愛;有的都市劇是“規規矩矩”的勸婚寶典,太祖長拳一闆一眼;《燦爛的風和海》另辟蹊徑。它不找解法,也不展示困境。
它隻是提供一個不同的角度,展示一種可能。人是由環境塑造的生物,很多時候,一旦來到了大城市,就意味着自願馳入了名為“卷”的航道。麥又歌和徐君樂關于生活和金錢的讨論,道出的實則是近幾年返鄉劇最喜歡熱議的議題:選擇事業還是享受生活?
“善”與“善”的對決,怎麼選都是對的。《燦爛的風和海》深谙此理。它沒有“爹味”地規勸,也不輕易下結論,隻是娓娓道來講一個陌生人的故事。聽者自辯分曉。哪怕前往陌生的城市,哪怕面對陌生的人群,隻要你邁出一步,勇敢與他人産生連接,或許就能呼吸到不同以往的新鮮空氣。
澳門為這種“暧昧”的連接提供了無限的可能。這是一座敢于慢下來的城市。
李漠鏡頭下的澳門,美到恍惚。麥又歌聯系不上地陪,徐君樂主動請纓,領着她逛遍澳門的風景名勝,帶着她吃遍澳門的特色風味。從大三巴牌坊到戀愛巷,從瘋堂斜巷到葡式煮蚬,還有最浪漫的——看海。澳門的海,與内地的不同。哪怕生長在海邊,但麥又歌仍然被那片湛藍迷住了。
她在樹下看海,徐君樂在身後看她。“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别人的夢。”徐君樂對麥又歌說,你晚上走得比白天慢。真好。
澳門是一座小到恰到好處的城市。因為小,所以鄰裡街坊都是熟人。
因為小,所以偶遇總在不經意間發生。前段時間網上有個段子,說想找一個北京人很容易,隻要你知道他在哪上初高中,問四五個人就能知道姓甚名誰。但在北京找一個人也很難,偌大的三裡屯、國貿,擁擠的10号線,尤其到了冬天,撲面而來的黑色羽絨服,誰是誰根本分不清楚。
澳門不是這樣。正是因為小,韓俊豪和陳嘉慧的三次偶遇才顯得順理成章。巧合是浪漫的開始。
“暧昧”的連接可以提供一種滋養。隻要人活着,内疚和焦慮是不可避免的。
甚至它往往是一個籠罩性、碾壓性的狀态,在高壓的環境中,我們很難有精力去思考自我的感受,總說等我忙過這陣就好了,但忙了一陣又一陣,隻剩下疲憊與麻木。我們需要另外一種情感空間,需要一種跳出常規的自我蘇醒。用“暧昧”的連接,與生活拉開一定的距離,産生一種滋養。
項飙說,你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不是你在給予,而是你獲得了力量,在那裡看到了自己,放大了自己,或者是看到了你自己沒有的。你所遇到的所有的人,其實都是你自己。
與新鮮關系相接觸,發現“新的自己”,有新的精力和能量去面對那些很不容易面對的一切。
《燦爛的風和海》,“暧昧”的風和海。它拍出了澳門的光影和歲月,也拍出了澳門的舒緩與浪漫。
沒有比這更好的澳門宣傳片了, 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大城市焦慮成年人“撫慰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