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最早的印象,是那首藏族民歌《北京的金山上》。
這首誕生于上世紀60年代的民歌,展現了彼時西藏的風土人情。
21世紀前10年,“西藏熱”興起。窮遊西藏,躺在布達拉宮門口曬太陽成了無數文藝青年的夙願。
爾後,電影導演也将鏡頭對準了西藏。張楊導演拍了《岡仁波齊》,松太加導演拍了《阿拉姜色》,還有萬瑪才旦導演的《氣·球》《撞死了一隻羊》等等。
但這些作品,似乎離當代年輕人太遠了。
萬瑪才旦導演的《氣·球》上映時,還曾鬧出過院線排片過少的争議。影片最終的票房堪堪破了600萬。藏族地區的傳統生活,藏族人民對聖地拉薩的虔誠朝聖之旅,大家已經看了太多。
如今年輕觀衆想看的,或許更加簡單:有沒有一部作品,能展現藏族人民的當下性?
《日光之城》應運而生。
自10月2日在央視一套黃金時段開播,芒果TV、同步上線以來,收視率一度飄紅。
客觀地說,這是一部博得年輕人青睐的主旋律劇。
藝恩數據顯示,《日光之城》的用戶畫像中,35歲以下觀衆占比高達80%。為什麼一部展現西藏風土人情的主旋律劇,能如此受到年輕觀衆的歡迎?
我是帶着疑問去看劇的。
作為一個國産劇愛好者,這些年主旋律劇看了不少。《日光之城》給人的初印象就很不一般。它太亮了。一開場就是明晃晃的光垂下,這般寬廣、宏大的光,多數國産劇導演是不愛用的。
一則,展現不出藝術品格,在這個網劇繁盛的時代,似乎誰的景“黑”誰更高級。二來,導演技術不夠容易露怯,要麼拍成風光片,要麼拍成老少邊陲紀錄片。《日光之城》不是這樣。
追更完前10集,我又去看了《日光之城》紀錄片。
半個小時的長度,濃縮了主創團隊過去三年的心血。2021年10月開始,劇本創作耗時兩年,采訪原型人物132個,采訪筆記超100萬字,走訪78個大院、119個場景,采風總裡程長達4126公裡。
最終,《日光之城》完成了對西藏當代性的“日光美學”的構建。
什麼是“日光美學”?
拉薩常年光照長達3000個小時,又被稱為日光之城。
如何展現這座城市的日光魅力?
《日光之城》第一集就讓我放心了。開篇第一組空鏡頭,就是陽光普照的拉薩城,黑夜散去、黎明初來,高處的山,遠處的湖,近處的城,交相輝映。
第三集,紮西和格桑在草原上漫步,格桑對着天空揮鞭,大廣角鏡頭下,太陽破雲而出。光影穿破厚雲,年輕人終究能成為自己的光。
這種日光美學,還體現在劇中對西藏獨特文化符号的展現上。
第一集的藏戲,就讓人印象深刻。土登說,隻有心情好的時候才能唱藏戲,為兒子考公憂心忡忡,他始終提着一口氣,自然不願意唱藏戲。等到得知索朗“考上”,立刻忍不住哼唱兩句。
對西藏人民來說,藏戲不隻是簡單的娛樂,更是一種精氣神合一。
還有藏服、朗縣辣椒、察隅蜂蜜、崗巴羊、藏包子,八廓街、甜茶館、藏式大院……
這些西藏的傳統文化符号,都被《日光之城》推給熒屏前的觀衆。
主創團隊拍的是西藏,又不隻拍西藏。
客觀地說,《日光之城》完成了一種對西藏的“去奇觀化”。
在很多暢銷小說家的筆下,西藏是洗滌心靈的“淨土”;在短視頻平台上,西藏與内地“泾渭分明”;這些刻意強化的概念,讓普羅大衆的刻闆印象進一步加劇。但《日光之城》不是這樣。
西藏人民有獨屬于高原地域的風土人情、習俗傳統,但他們同樣生活在2024年。
于是我們看到,拉薩八廓街上的嘎吉大院裡,土登為了備考三年終于“考公”成功的索朗大擺筵席;我們看到,互聯網經濟的熱浪席卷了西藏當地,不要考公要創業的年輕人不在少數;我們看到,那邊同樣有人情世故的往來,同樣有海姆利克急救法。
紀錄片裡提到一個有趣的案例。劇中最難拍的是什麼?詹姆斯·卡梅隆說過,電影裡最難拍的是小孩子和水。拉薩不靠海,最難拍的是羊、崗巴羊。
崗巴羊是西藏日喀則市崗巴縣的特産,崗巴縣平均海拔超過5000米,超過了珠峰大本營的高度。
拍攝時,主創團隊幾乎人人“高反”,導演更累瘦了30斤。主演周遊上吐下瀉,腸胃炎犯了。為了不耽誤拍攝,他豁出去十七八天沒有洗澡。
為什麼非要去崗巴縣拍?其實,對絕大多數觀衆來說,海拔5000米和海拔3000米差别并不大。崗巴羊和拉薩的羊,其實也沒幾個人能分得出來。
在低海拔的地方多拍一些鏡頭,既能省經費、又不用受折磨,不好嗎?或許,這恰恰是主創團隊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周遊說,索朗身上有一種“老西藏”精神,能吃苦、肯付出又懂忍耐。要我說,整個劇組都有“老西藏”精神。低海拔地方當然可以拍,觀衆也很容易被糊弄,但糊弄久了,良心就虧欠了。也隻有每一場戲都精益求精、勉力為之,《日光之城》才能有原汁原味的西藏“酥油味”。
我喜歡這樣的《日光之城》,喜歡這群淳樸、真實、煙火氣的西藏人民,更願意為這群願意為了《日光之城》苦心竭力三年之久的主創團隊,擊築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