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熱搜那次,我才知道張頌文拍了檔綜藝。

當時《燦爛的花園》還叫《小熊花園》,因為頭發自來卷,所以張頌文自稱“卷毛小熊”。他曾說過,“我想有個自己的花園,花園名字就叫‘小熊花園’。”

顧名思義,《燦爛的花園》就是張頌文與花園的故事。

張頌文本來是不打算拍綜藝的,但芒果TV的制片人三番五次地拜訪,用真誠感動了他。

《燦爛的花園》播出以後,誇的人很多。

有網友喜歡這種沒有劇本的綜藝,認為這種幾個好友養花種草、逗狗追煙花的日子,就是理想的生活;也有人說,這檔綜藝很像紀錄片,學到很多植物知識;也有人欣賞張頌文的待人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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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前兩期節目,我覺得網友說得都對。《燦爛的花園》為什麼好看?

因為它讓觀衆看見了“附近”。張頌文并不是在拍綜藝,他隻是在鏡頭中生活。

“附近”是由人類學家項飙提出的概念。

在他看來,當代人的生活完全被時間邏輯統治,空間邏輯消失了。過去人類對時間的認知是通過行動,我和你的距離是一袋煙的功夫,時間很大程度上是靠空間來衡量的。

但工業化之後,時間就變得抽象了。當抽象時間統治了生活,空間就完全變成了附屬品。

于是,一切都要快起來。賺錢要快,吃飯要快,睡覺也要快,一旦慢下來,似乎就要被社會淘汰。外賣小哥遲到兩分鐘,我們就會非常不耐煩。我們不再考慮他從何處取餐,走哪條路,是不是會碰到事故,隻管能不能及時拿到。

久而久之,我們對世界的認識越來越通過一些抽象的概念和原則,而不是周邊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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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頌文在順義的小院住了15年。順義在哪兒?

走到北京的大街,随便拉住個路人問,他估計要想好一會兒。頂多告訴你,順義有機場,在北邊。

順義不如朝陽熱鬧。

北京是全國影視行業的中心,而朝陽是北京影視行業的中心。很多明星住在朝陽,有錢的買房子,沒錢的租公寓,常營、黃渠更是無數不知名編劇、導演的“應許之地”。但張頌文沒有。

成名前,他住在順義;爆火後,他還是住在順義。那裡有他的植物、鄰居,還有用不完的羊糞。

節目裡有個鏡頭我印象很深,張頌文在磨一根拐杖。

他告訴馬嘉祺,有人會覺得我突然消失了兩三個小時,幹什麼去了?可能什麼都沒幹,就在磨葫蘆。你說意義是什麼?可能沒有意義。但過程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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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來,因為他好奇。好奇是演員最基本的能力,對生活好奇,才能更好地觀察生活。

于是之老爺子演《雷雨》的時候,跟着曹禺先生去了東安市場的一家小茶館。那個茶館的老掌櫃,時常過來續水。于是之就想,他為何如此沉默不語,是見過太多的世态變革、人來人往,自己隻能日複一日地重複勞動嗎?後來,他把這個人物的神情舉止融入到《茶館》的王利發一角之中。

張頌文能演好那麼多角色,大概也離不開好奇。

早年他跑龍套,見過各式各樣的面孔;當導遊,顧得了乘客的壞脾氣。但他仍然有很多沒見過的人和事,比如羊糞怎麼漚肥,比如老房子裡住着什麼人,比如無線電的各種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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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實一定是不舒服的,一味追求舒服,就沒有現實感了。舒服不一定有趣,更容易是無聊,舒服的東西隻讓人一味放松,讓人沉湎,最終剩下的隻有空虛和乏味。

這也是《燦爛的花園》難能可貴的地方,它拍出了現實的這種“不舒服”。當人與人的情感脈絡被混凝土和鋼筋分隔開,當舒适的愉悅取代了現實的思考,能有一檔綜藝願意聚焦這個話題,不容易。

看完綜藝,出門走走,看看身邊的綠色,和賣菜的老闆聊聊,在不舒服的“附近”找到一點光,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