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承九(中央大學電影系教授)
譯者:DeepSeek
校對:詩蔚

若要評選韓國電影八十年曆史中最傑出的作品,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裴镛均導演的《達摩為何東渡?》(1989)。雖然日據時期羅雲奎導演的民族電影《阿裡郎》(1926)如同傳說般被口耳相傳,但因未能留存拷貝使我們無緣得見,這無疑是件憾事。

1989年5月,該片入圍第42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并獲得金攝影機獎提名,首次引發國内關注;同年8月又在第42屆洛迦諾電影節斬獲金豹獎,為韓國影壇帶來巨大震撼。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導演竟是大學美術教授,更驚人的是他徹底摒棄集體創作模式,獨自包攬導演、攝影、剪輯、編劇、美術等全部工作。

這部以極緻光影美學與凝練台詞構築的作品,始于遠離塵嚣的古刹:老僧惠谷與童子海真在苦修中追尋證道,直到渴望靈魂解脫的男子基峰前來拜訪。雖已皈依佛門,基峰卻難斷塵緣——他盲眼的母親與妹妹仍在俗世掙紮。看破紅塵的惠谷預知自己大限将至,基峰為斬不斷的俗緣所困,海真則因擲石傷鳥的罪孽内心煎熬。最終惠谷圓寂,基峰獨自完成荼毗儀式後,将寺院托付海真再度踏上求法之路。以上是《達摩為何東渡?》的劇情簡介,然而這個叙事框架隻是影片的表層結構,絕非推動作品内核的關鍵要素。

正如片名《達摩為何東渡?》所昭示的,這部電影以佛教禅宗思想為根基,如參禅般始終如一地描繪着對宇宙本體的存在論洞察過程。通過惠谷、海真、基峰三人之間的機鋒問答,影片展現了修行者為參透「何為人」、「何為生」這一永恒命題而曆經苦修、煩惱與掙紮的求道之旅。

然而嚴格來說,這部作品中雖存在惠谷、基峰、海真等人物,卻并無傳統意義上的主角。他們與影片中呈現的流水、岩石、風、天空、雲、火、樹木、飛鳥、耕牛、貓等自然萬物一樣,都隻是承擔着微小叙事功能的元素。事實上,影片中所有物象與人物構成的視覺情境,才是推動作品發展的真正主角。正如前文所述,三人交織的故事本身并非核心要義,不過是順應自然法則的尋常現象而已。

常有人诟病此片晦澀冗長,這正是因為我們被大多數商業電影馴化——它們将我們的精神世界荒漠化,使其僅滿足于提供視覺快感和短暫愉悅的簡單娛樂。因此,要真正理解并感受這部電影的藝術魅力,需要相當的觀影訓練以及沉思冥想的耐心态度。影片中的每一幀畫面——即便是不會言語的樹木或飛鳥——都在無聲地向觀衆傳遞着深邃的禅機。那些如話頭般的簡短诘問,蘊含着值得終生參悟的深意:離欄徘徊的耕牛象征着佛陀教化衆生的慈悲,翺翔天際的飛鳥訴說着靈魂無限的自由,而爐火蒸騰的水汽化作雨滴回歸大地,則在不經意間诠釋着輪回真谛。靜水意象隐喻着極緻的心理平靜,洶湧激流則映射求道者充滿煩惱的内心——當基峰的妄念初起,表現為耕牛輕微的躁動;待煩惱達至頂峰,牛的動作也變得激烈;最終當耕牛掙斷缰繩奔向山野,基峰的内心亦重歸澄明。

事實上,這些影像所傳遞的哲思本不艱深——隻要真誠感知畫面傳遞的訊息,并加以梳理反思,便能領會其真谛。與那些将思想嚼碎喂食觀衆、甚至剝奪思考餘地的商業電影截然不同,《達摩為何東渡?》是一部需要無限思辨與想象力的作品。每位觀者的感悟或許各異,但這恰恰無需惶恐。即便是專業影評人,也會因個人禀賦而産生不同解讀,而誰又能斷言某種感受是謬誤呢?片名提出的終極之問,本就沒有标準答案——它可以是結尾那隻翺翔蒼穹的飛鳥所昭示的自由,也可以是基峰遠行求道時,那頭追随其後的耕牛所隐喻的羁絆。這部以現實主義筆觸描繪人類掙脫自我束縛、追求解脫的傑作,終究用絕美的影像告訴我們:答案不在他處,就在每個觀者凝視銀幕時,那瞬息萬變的靈光乍現之中。

影片中随處抛出的禅機話頭,或許正是作品要傳遞的真谛:「山川草木森羅萬象,此處彼處本是一家——去即是來,來即是去。風豈非終年吹拂四方?肉身終将化為地火水風,而潰爛傷口的膿血,亦會化作夜露重歸蒼穹。」「四大色身六千因緣絲縷寸斷,此身終将散作地水火風歸于虛空——我的本來面目,究竟去向何方?」「天地間本無我,卻又無不是真我。」

現有的中文字幕貌似隻有N年前那版DVD字幕,看了沒兩句就看不下去了,英文字幕更是詞不達意。于是找到跟我手頭資源版本不匹配的韓語字幕,調了時間軸,投喂DeepSeek,再淺淺校對一下。影片在33-44分鐘之間少了幾句字幕,如果有韓語聽譯大佬聽出來了歡迎聯系我加上去,也希望對佛教用語有研究的朋友積極捉蟲。

資源:不必問我要,我也隻是在豆瓣讨論區裡找到的。
适配版本:Dharmaga.tongjoguro.kan.kkadalgun.AKA.Why.Has.Bodhi-Dharma.Left.for.the.East.-.A.Zen.Fable.1989.720p.WEB-DL.AAC2.0.H.264-Cinefeel.mkv
字幕:點這兒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