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馬來西亞電影《南巫》,因為在電影節上被盜錄,在網絡上大面積流傳,使得這部影片一時引起熱議。的确,連上映時間都還未定,片源卻在互聯網上遍地開花,使得主創人員的心血全部打了水漂,這的确是讓人非常心痛的事,情何以堪。盜錄的人實在是太可惡,素質差到極點,真該被槍斃。
2.罵完盜錄的人,其實轉過頭來應該罵自己。畢竟,還是抵擋不住誘惑,随着大流将資源先看了,成為了互聯網幫兇之一。
在《南巫》主創血虧的慘狀面前,每一個參與觀看的人都不是無辜的。就像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看就看了,還寫,還傳播圖片,也算是詛咒為虐吧。我在要不要寫一寫這個問題上,大犯踟蹰。最終,決定還是簡單說一下吧,就隻言片語地簡單聊一聊。要不然,真的過陣子就忘光了。
3.那就寫成散章式的吧。
4.《南巫》是導演張吉安的處女作。
就像大多處女作一樣,導演往往傾向于改編自己身邊熟悉的事,尤其是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人與事。
《南巫》改編自導演張吉安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講的是他記憶中一件家事,有關媽媽幫爸爸治病的一段往事。
所以,《南巫》算得上一個回憶錄。片中男主手下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就是兒時的導演本人。
5.再所以,《南巫》不是一部商業性質的恐怖片,也不是很吓人的驚悚片,人家就是一個童年回憶。
你見過将自己的童年回憶講成一個驚悚片的嗎?
再再所以,《南巫》是一部文藝片,而且是非常文藝,非常溫馨的文藝片。
它的鏡頭語言,它的影像風格,它的故事基調,都充滿了平緩的、圓潤的柔軟感,很懷舊,很有油畫感。想要看一部驚悚大片的人,可以散了。
6.《南巫》的故事是極簡的,就是張吉安記憶中的父親,也就是片中的男主阿昌原本安安穩穩地過着小日子,與世無争,做點小買賣,聊以養家糊口。
可是,這樣的生活并不容易。阿昌突然就被鄰居下了降頭,躺在床上,萎靡不振。女主阿燕,也就是片中女主,張吉安的母親,為阿昌想盡一切辦法治療的過程。
起初,阿燕不相信什麼降頭。後來看到阿昌在咳嗦時從口裡咳出了生鏽的鐵釘,才開始有所狐疑,然後開始去求神。先後在多宗教神裡轉悠,依次求了拿督公、山神婆婆、巫師,阿訇,最終在山神婆婆的護佑中,解開了丈夫身上的降頭。
更極簡一點,《南巫》就是一個“被下降頭”與“解降頭”的故事。
沒有一波三折,就是很平緩的叙事。寫實、樸實、真摯,然後還隽永。
7.就像許多文藝片所做的那樣,《南巫》在講述“解降頭”的過程中,将個人回憶及時代印記很好地鑲嵌到了影片之中。說到底,這是一部私人化的電影。就像阿方索·卡隆的《羅馬》一樣,将個人回憶與曆史變遷水乳交融地化為一體。
《南巫》的故事發生在1987年,張吉安極盡複原了80年代的場景。對于生長在馬來西亞北部省份吉打州,尤其是象嶼山下的人來說,極具感觸。不過,也由于影片過于私人化,除吉打州之外的觀衆,看起來則顯得有點隔,不太了解片中細節中所呈現的精妙之處。
1987年代的馬來西亞吉打州,象嶼山下的村莊裡,生活着馬來人(巫族人)、華人、暹羅人、印度人等,活躍着道教、佛教、伊斯蘭教、馬來巫術、暹羅巫術等各種宗教神靈,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亂。
對于一般觀衆來說,要想無障礙地理清這些宗教神明之間的關系,并不容易。加上我國一直摒棄封建迷信,導緻很多人對于神明之類的東西,要麼不信,要麼不懂,以至于隔閡很多。所以,觀看《南巫》其實是有一些門檻的。直觀地看完,除了對故事有所掌握,對片中的一些蹊跷,會有種一頭霧水的感覺。
《南巫》特地點明這是一部講述“人與邊界、巫界的故事”。是以,不去搞清楚其中的神明關系,很難完全看明白個中緣由。
8.《南巫》中的男主阿昌一家嚴格意義上沒有明确的某一宗教的信仰,就是普通百姓的那種實用主義,泛神論,覺得什麼有用就供奉什麼,就去拜谒。實用為主,并不是為了清淨心靈。
影片中可見的,在阿昌家裡供奉着保護家庭平安的土地公公,這是華人道教的神。在道教體系裡,土地神屬于最基層的神靈。他也比較接地氣,所以一般都供在地面上,有的家庭會直接供一個牌位,有的家庭則會用一個小小的神龛。阿昌家裡是一個還算高大一點的牌位。至于他家供桌上供奉的,則是北部馬來西亞的一個本地神靈,被稱為伯公。大概類似中國華北一帶的泰山奶奶。地位比土地公公要高,一般需要配以長明燈。片中伯公神位之上的紅色電燈泡就是供神專用的。
除了土地公公與伯公,阿昌家的廚房裡還供奉了竈神/竈君,這也是典型的道教神。從阿昌家裡供奉的這些神靈,可以看出阿昌一家是典型的傳統華人家庭。
阿昌是本地華人,阿昌的妻子阿燕是從柔佛嫁過來的華人,屬于外地媳婦。柔佛隔柔佛海峽靠近新加坡,稍微現代一點,對神明的态度不如阿昌那麼虔誠,這個下面再講。
阿昌家的院子裡,供奉着馬來西亞本地神拿督公。這拿督公其實也是一種土地神,是華人來到了大馬之後創造的一種本地神。如果說土地公護佑的家庭内部的平安,拿督公護佑的則是家庭意外的平安。大馬華人常常會在外出時,去乞求拿督公保護出入平安,在情場、商場、賭場失利時,或者遇到任何困厄時,都會乞求拿督公的護佑,希望得到護持,能夠轉運。
但拿督公性情不一,有些拿督公會喜歡做惡作劇,萬一誰家供奉的拿督公是這樣的神,則這個家裡就總是會出現一些奇怪的小病,煩惱不已。更有些拿督公,則會受人驅使,去做一些惡事。《南巫》中的阿昌被“下降頭”,被巫師驅使的拿督公就難辭其咎。
《南巫》中故事的起點,是阿昌與阿燕在拜自家供奉的拿督公時,發現一條蛇盤踞在神龛之内,阿昌以為蛇是拿督公的化身。民間在祭祀神明或祖先時,若祭祀點附近出現點什麼小動靜,或者出現小動物,都會被認為是神明/祖先的化身。所以,阿昌以為蛇就是拿督公,然後一路追趕着蛇的去向。一直追到了“天官廟”。
“天官廟”,也是道教靈神之一,而且是道教中最早的一批神靈。“天官”之外,另有“地官”“水官”,并稱為“三官”,中國各地多有“三官廟”。道經稱: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所以,有些地方會将“天官”析出來,單獨供奉,是以為“天官廟”,專為祈福用。
結果,這個過程中不小心将對面鄰居阿南家的門闆撞壞。晚上阿南叫嚷着來問罪,阿昌給了阿南一點錢,讓他去修自家的門闆。阿南憤懑不平地走了。
但是,不久噩耗傳來。阿南,在外出買材料時出車禍去世了。
阿南是暹羅人,他的媽媽阿kaew姨因為兒子的去世,遷怒于阿昌一家,于是她開始做法,對阿昌“下降頭”,幾欲置阿昌于死地。阿kaew姨對外号稱是為了迎回阿南的靈魂,以掩飾她“下降頭”的行為。
在東南亞,“降頭”是普遍存在的一種巫術,在泰國、柬埔寨、馬來西亞、老撾、印尼、緬甸等都有。而且不同地域有不同的巫術,其施法過程和種類多不勝數。《南巫》中的吉打州位于泰馬邊境,阿kaew姨又是暹羅人,她施的法自然是泰國巫術。
泰國降頭一般最明顯的征兆為吐鐵釘、吐頭發、渾渾噩噩、神志不清等。 片中阿昌就口吐生鏽的鐵釘,且渾渾噩噩,神志不清,卧床不起。
阿kaew姨在片中,分别拜谒拿督公與田伯公,以行法事。
尤其是田伯公,更是直接來源于暹羅文化裡的神靈,是專門用來護佑田地的。
而且,在無人祭拜時,田伯公會出走,回到泰國一方去。
阿昌在中降頭之後,讓阿燕去求神解降。
阿燕身為外來媳婦,有些見識,不太迷信這些。最初,他隻是帶着丈夫去醫院進行治療。直到看到阿昌吐出了生鏽的鐵釘,心下才有所動。
她去尋找了暹羅佛寺裡去求神。結果,在那裡為他纾解困難的是信奉拿督公的神漢。佛教被擱置于寺院的角落裡。
神漢怒斥阿燕,說阿燕亵渎神靈,阿昌更是因為亵渎神靈才被降罪。
對了,這個渾身顫抖的神漢是導演張吉安親自客串的一個角色,比較好玩。
神漢要求阿燕去象嶼山的山洞裡去向山神婆婆賠罪,大概山神婆婆可以幫到阿昌。
阿燕駕車去象嶼山尋找山神婆婆。你說阿燕不信神靈吧,但她開的車裡,又有神符。這是當地信佛教的人,才會在自己車裡挂佛牌/符咒等庇佑出行平安。
在象嶼山的山洞裡,阿燕沒有向山神婆婆求到什麼。反倒有位神秘的女士,為她講了山神婆婆的起源故事。其實,這個聲音就是山神婆婆本人的現身說法。
山神婆婆,也被稱為珂娘,曾經是一位泉州公主,帶了财寶與稻米來到這裡,卻被巫師下了降頭,再也回不去故鄉了,死在了這裡,山體變成了本地的山與水,海港與象嶼山,都是她的化身。還有,山神婆婆也幫不了阿燕,因為她不是巫裔,無法解降頭。
阿燕沒有乞求來幫助,反而聽了這樣一個故事。随着背景響了禱告樂,女主聽聞,便說天色晚了,要回家。背景響的音樂為穆斯林禱告的經文。此次的禱告為每日中的第四次(Maghrib),時間為當地時間晚上7:27左右,也正是當地日落的時間。
到這裡,大家看,已經出現了道教、暹羅巫術、佛教、伊斯蘭教等各種宗教文化的印記,使得本片裡的各種神靈錯綜複雜。
話說回來,阿燕在乞求山神婆婆無果之後,隻好再去求Tam伯的幫助。
Tam伯則是一名馬來巫師,但是又信奉伊斯蘭教。在大馬政治強人馬哈蒂爾的統治下,大馬将伊斯蘭教定位了國教,實行政教合一,将穆斯林阿訇專職化,所以Tam伯身為巫師已經半退休化,不太想出手幫助阿燕。
最終,Tam伯還是出手幫了阿燕,并告訴她阿昌亂信邪神,被人下了降頭。
Tam伯傳授阿燕解降頭的法子,給了她一個法器,去門前大樹下向下戳,無論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都要用黑布包好,然後連同門前的拿督公一起,放到深海裡去。
阿燕從大樹下抛出了長長的一卷衣物,正是阿kaew姨“下降頭”采用的靈媒。之前,阿燕與孩子在樹下挖礦埋葬死去的小鳥時,并沒有發現地下有什麼衣服。在法器的作用下,才能發現。
拿到衣物,阿燕終于發現事情有多惡劣。此時的阿昌,已多次說有人要索他的命,他快堅持不住了。阿燕趕緊收拾那些衣物,打算連夜處理,這個過程中,阿kaew姨下降頭驅使的小鬼/邪靈則始終跟随跟着阿燕一起走。
阿燕裝好衣物後,趕緊趕到海邊,想找船隻出海,結果無人願意幫她。最後,一個女孩子現身,說她的船可以出海。
阿燕坐上船隻,女孩告訴她隻管做你的法事,但千萬不要回頭。因為,那個即将被投入大海的小鬼/邪靈,就在阿燕的身後,一旦回頭就會撞見,阿燕會被吓壞的。
最終,小鬼/邪靈随拿督公及那些器物一起沉入大海。阿昌得救了。
解了降頭,整個影片的故事基本上就講完了。随後是字幕的補充,說現實中的阿昌,在自己被解了降頭之後,還跟随解降師修習了解降的方法,去幫助更多的人。
影片至此結束。
9.但是,如果隻把《南巫》當成一個“解降頭”的故事,那麼明顯淺顯了。其實影片還有微言大義的一面,要講的遠比你想象的複雜要多。
用寫實的方式來拍一部神鬼片,其實國内也有,前兩年的《北方一片蒼茫》就是。導演蔡成傑就用很寫實的方式講了一個薩滿的故事,神與鬼,全都有所展現,鏡頭語言也極其精彩。但與《南巫》比起來,缺點在于它就隻是一個故事,缺少微言大義,沒有傳達更多的餘味出來。
《南巫》更有些像韓國的《昆池岩》。《昆池岩》表面上看起來隻是一部一驚一乍的商業驚悚片,但實際上它處處在映射樸槿惠政府及樸正熙政府兩個時期的黑暗與無力,是一部政治隐喻片。
《南巫》也是這樣的,它映射的是馬來西亞華人在大馬境内所遭受的壓迫及隔離的狀态,隐藏的是華人的血淚史。
有關華人在馬來西亞的融合問題,我在《李宗偉》一片的影評裡詳細寫過,(這裡隻簡要說下。
時間回到1955年,萬隆會議的召開,大幅提升了成立6年的新中國的國際地位。正是在這次會議期間,出席會議的總理周與印尼簽訂了《關于雙重國籍問題的條約》。就此,中國正式不再承認雙重國籍。
在萬隆會議之前,時間回到更早的1907年,當時的荷蘭殖民者勒令荷屬印度尼西亞華僑全體改入殖民地籍。為了護僑,大清政府在1909年對抗性地通過了《大清國籍條例》。當時荷蘭殖民者奉行出生地原則,即以個人的出生地點來确定國籍,而清政府則奉行血統主義,即以親子關系來确定國籍,承認“雙重國籍”。
後來,民國政府繼承了清政府的相關規定,1912年和1929年的《中國國籍法》均承認“雙重國籍”。在我國1614位開國将帥中,就存在9位“華僑将帥”,其中包括1元帥2上将2中将4少将。元帥葉劍英早年生活在馬來西亞,19歲以後才回到國内。上将周士第是新加坡歸僑,葉飛是菲律賓歸僑。中将莊田與盧勝都是新加坡歸僑。少将曾生是澳大利亞歸僑,吳克之是新加坡歸僑,陳青山是馬來西亞歸僑,葉松盛是印尼歸僑。
在1955年後,海外華僑是存在失落感的。自古天下華人講究“落葉歸根”,可是突然祖國不再承認自己是國民了,那種有家難歸的傷痛是難以痛表的。
如果“有家難歸”還隻是一種精神上的創傷,那麼無論是印尼還是馬來西亞都掀起了腥風血雨的排華方案,更是嚴重傷害了華人。在印尼,隻在1965年的“九三零”事件,就屠殺了30萬華人,舉世震驚。在并不遙遠的1998年,再次發生“黑五月事件”,據印尼官方給出的傷亡是:印尼華人一共有1250人死亡,24人受傷,85名婦女遭遇到強奸、輪奸以及性騷擾。
在馬來西亞,同樣對采取排華措施。在1969年爆發了“5·13事件”,這次血腥的種族沖突導緻了多人死亡和負傷,大量華人領袖被捕,根據官方公布,直接死亡173人。之後,就是1987年的“茅草運動”,《南巫》中有所體現。
你若說這些排華行為隻是民間,其實不,恰恰是政府行為,尤其是馬來西亞。馬來西亞長期的執政黨巫統(馬來民族統一機構),無論是“5·13事件”還是“茅草運動”,都是由巫統發起的,實在是令人發指。巫統的鐵腕人物馬哈蒂爾,就是一名鐵杆的反華份子。
體現到《南巫》裡,就是原本是很普通的鄰裡糾紛,結果暹羅鄰居不僅破口大罵,還在自己中了意外之後,下降頭惡毒地詛咒華人家庭。
阿燕去找馬來巫師求助,結果卻遭到拿督公的訓斥,說你華人既然不信幹嘛還要來求助?這神棍還胡亂指點,将矛盾引到華人自己身上。說是阿昌得罪了山神婆婆,讓阿燕去求山神婆婆。在這裡,連本地神神靈都不眷顧華人,其悲也苦。
再就是對1987年“茅草運動”的直接展現。先是在當年的9月份,馬來政府公開宣布提拔、調升不谙華文的校長和老師到華小任職從教,這顯然是想瓦解華文教育賴以存續的組織力量。這對華人來說,當然是不可接受的,于是紛紛發起抗議。然後到了10月份,執政黨巫統馬哈蒂爾政府援引《内部安全法令》,實行“茅草運動”,将上百名與其意見相左的人士加以拘捕,其中包括華文教育人士林晃升、沈慕羽等,控告其煽動種族情緒及威脅國家安全。
後來,華人不斷發起一波又一波反對的聲浪,使得馬來政府終于有所緩和。先是同意華人可以擔任華人學校的高級職位,後又于4年後馬哈蒂爾提出“2020 年宏願計劃”, 轉變國家文化方針、采取開放政策、允許華文教育。
巫統發起的“茅草運動”,也被稱為“華小高職事件”。反映在《南巫》裡,就是在學校裡,馬來華文小學鼓勵學生說華語(普通話),說方言就會被處罰。 還有就是華人小孩被要求使用馬來名字,這樣可以得到照顧,可以有機會升大學。
再再就是,片中最後的點題,山神婆婆珂娘親自現身,來救助阿燕一家。珂娘駕着船,突然說我不能再往前了,隻能到達這裡。然後珂娘唱了一曲《出漢關》,語下之意,就是一旦出了漢關就再也回不去了。華人的酸澀與苦楚,由此迸發。
《出漢關》
詞、曲:張吉安
回不到
山的從前 家的心願
天長路又遠
聽不見
你的召喚 心煩意亂
孤雁夜長歎
唱不完
聲聲南管 肝腸寸斷
吹度玉門關
心在歸途 人在遠方 遙望
出漢關 來到此
出漢關 來到此
10.最後,聊一下“人與邊界、巫界的故事”,以及片名。
因為故事發生在馬泰邊界的吉打州。第一個邊界就是馬泰的邊界,阿kaew姨回暹羅也就是回泰國。邊界上的故事,總是容易讓人動容,這個就是。其二,是人與人之間的邊界,華人與巫族人之間,與暹羅人之間,同樣存在着一個邊界,華人居下,其他人則高高在上,形成威壓。其三,是人與神/巫的邊界,尤其是阿昌,在中了降頭之後,生命遊離于人鬼之間,恍恍惚惚。其四,是海外華人與故鄉的邊界,有國難回,有家難返,即便是神,也被禁锢在野蠻之地上,返鄉無門。
至于吉打州,實際上是馬來西亞最古老的州之一。它位于馬來西亞的大陸部分的最北端,是一個陸地州。西面是馬六甲海峽,北部與東部都是泰國。
但是,《南巫》的英文名字叫“The Story of Southern Islet”,意思是“一個南方小島的故事”。島嶼常用的寫法是“Island”,張吉安則用了“ Islet”,這個用法相對來說比較雅緻,“ Islet”也是島嶼,但更多用在文學描述裡。但細究 Islet的意思,則是更小的島嶼,像體量巨大的格陵蘭島就隻能用“Island”。“Islet”更多指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島。就像下面這個,大的島嶼附近的那種礁石,如果将其也成為一個島的話,就會用“Islet”。
吉打州明明是陸地,何以張吉安要說他講的一個南方島嶼的故事呢?這個“島”,其實是象征意義的島嶼,就是心靈的孤島。華人身陷異域的那種景象,被他稱之為了孤島。這樣理解就通了,這也是使用“Islet”這種文學化的詞的意義所在。
作家張炜有本小說叫《外省書》。可是張炜是山東人,他寫的故事也發生在山東,怎麼山東就成了外省了呢?究其根本,是張炜的自我疏離,他寫的是自己在俗世裡掙紮的心境,是自我流放,是以山東也成了外省。
對于吉打,國内觀衆可能不太了解,但一說“鬼片皇後”李心潔,可能大家都知道了,她就是吉打州出生的馬來西亞華人。
最後,就以李心潔的這張伶俐可愛照片作為本文的結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