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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記憶》劇照

本采訪于2023年8月29日發布于Cinema Daily US
采訪人名代替如下:
記者-Q;梅特·阿爾貝蒂-M;寶琳娜·烏魯蒂亞- P

以下是采訪正文:Q:拍一部有關奧古斯托和寶琳娜的電影,這個想法怎麼萌發出來的?
M:對我們來說,這部電影能在美國首映很重要。所以,看見拉丁美洲的電影人座無虛席,這真是令人驚歎不已。拍攝這樣一部電影的想法,是當我被聘請去一所大學上課時想到的, 寶琳娜也在那兒工作。我在工作期間,看到了她和奧古斯托一起,看到了她是如何在他的診斷初期一邊工作一邊照顧他的。我看到了一對相愛的夫婦,她努力去照顧他。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位沒有被社會孤立的阿爾茨海默症患者。我想讓他們講述這個愛情故事,這其中充滿了愛意;但說服寶琳娜并不容易,她不想讓他拍這部電影。我花了一些時間(成功說服了寶琳娜),所以從創作一開始,奧古斯托就堅定地想要把這個故事完整地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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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記憶》劇照

Q:導演是如何與您接觸的?做出拍這樣一部電影的決定,這個過程是怎麼樣的?

P:她來找我,提議拍這樣一部紀錄片。我說:“好極了。”但接着我又補充了一句:“等一下。” 顯然,我們得和奧古斯托的孩子、朋友商榷這件事,我自己也在進行一些考量。我真正開始理解拍攝這部電影的原因,是在我第一次看到成片時。在奧古斯托的一生中,他記錄了我們國家近期曆史上一些非常困難的時刻,也見證了藝術在我們國家的蓬勃發展。面對國家的社會弊病,他從來沒有感到任何羞恥或者恐懼。他不僅帶我們參與了他的整個旅程,而且現在也把所有的人都包括進來。令人驚奇的是,這實際上是對我們記憶的一次鍛煉,而我們非常幸運能夠擁有他的天賦和才華,得以呈現出這樣一個故事。

Q:在電影拍攝過程中,我們就發現了剛剛您所說的這一點。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你對電影的最初想法?M:這部電影最初是一部獨立制作的作品。這種獨立制作的好處是,因為在拍攝的這些年裡我們從未獲得資金支持,所以我們的創作是完全自由的。當時,我想要跟随奧古斯托和寶琳娜,所以我在沒有任何人的支持下開始了拍攝。因此,在漫長的疫情封鎖期間,我們并沒有交付成片。我花了一年半,兩年的時間,才決定把攝像機寄出去,将其作為一次研究練習。當時我認為,當封鎖結束時,我将有足夠的影像素材可用。回到家後,我終于明白了這些影像具有一種我永遠也無法企及的親密感。無法親自在最後一刻的現場拍攝,實際上成了一份禮物,因為即使我擁有全世界的所有訪問權限,也有一些場景隻有當他們倆在一起時才能被捕捉。這對我來說難以置信,但實際上,它成了我們之間的一種日記,當她告訴我正在發生的事情時,我們從未考慮過需要拍攝的戲份。我完全在即興進行拍攝。我還向她展示了如何使用攝像機,但她從未學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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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1973年政變 圖源:網絡

Q:離智利獨裁政權被推翻的50周年還有一個月,這一事件對于拉丁美洲和世界來說,是一個政治分水嶺。請問奧古斯托·皮諾切特獨裁統治的曆史遺産在這個曆史時刻有着怎樣的重要性,以及您希望這部電影為智利帶來什麼?

M:考慮到這份曆史遺産,理解記者的角色就變得非常重要。我對溝通曆史問題和迎接民主回歸的方式有着懷舊情結。奧古斯托(職業為記者)與他采訪的人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聯系。這是一種在當今媒體中不太常見的方式。對我來說,這是一種你可以在電影中感受到的遺産。它存在于我所看到的素材中。在他的書的開篇,他寫下了一段話,這對我來說也是一份遺産,他說:“日期不重要,數字不重要。如果我們不為情感打造美好的明天,紀念活動也微不足道。”我們看到了一個記憶已經喪失,但身體總是在銘記、記得苦痛的人。因此,這是一個我們必須銘記苦痛和感受的一年,而不是數字或事實。P:我認為,他個人特有的記者工作方式和倫理、對真相的承諾,能使我們,特别是在當下,就像他在演講中所說的那樣,找到自己與衆不同的方法來制止我們國家目前正在發生的兩極分化。

Q:結婚時,奧古斯托患了阿爾茨海默症嗎?P:是的,當我們結婚時,他已經被診斷出患有阿爾茨海默病兩年了。對他來說,我們結婚變成了一種執念,因為我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但還沒有結婚。在智利,就所有的文件工作和法律事務而言,如果你作為一對夫妻但沒有結婚,你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他也在擔心這一問題。作為智利人,我覺得這部電影正好在一個非常重要的時刻出現。我們将要慶祝智利獨裁政權被推翻的50周年。奧古斯托确實是那個時代的見證人,是為了民權(注:此處原文為“democracy and human rights”)而奮鬥的人。他是那段曆史的一部分,這部電影的制作是對人民和那段曆史時期緻以的崇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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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記憶》劇照

Q:獲得用于電影改編的檔案資料有多困難?在這個數字時代,您如何保存自己的電影?M:這是一個我們這些天一直在讨論的重要問題。我一直說,這部電影是一個收集記錄;它既是我的攝影機,也是我的檔案。由于他(奧古斯托)是一個非常公開的人,我以為獲得檔案很容易,但實際上那非常困難。我認為作為一個社會,我們有很多關注重點——比如對一切事情進行登記的沖動,但那并不包括将曆史影像整理存檔。影像檔案很難找到,而且質量也不好。雖然檔案很多,但電影中的一些視頻是寶琳娜在家中找到的。我曾經問過:“請求你,給我一些素材。”例如,與Raul的采訪就是在她家裡進行的,書中開篇的演講對電影非常重要。這對我來說就像考古研究,我相信這是必需的。起初,我完全癡迷其中。這部電影是一個愛情故事,我不想把它變成講述奧古斯托的精神遺産的電影。我意識到,這個愛情故事其實是關于一對将自己奉獻給了工作的夫妻。這一故事圍繞着奧古斯托的執着。他非常關心所有被保留下來的記憶,它們必須成為電影的一部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努力去尋找一切。但我确信,現在可能會出現很多檔案——我之前沒有看到的檔案。我嘗試了兩年來找到一切,但并不容易。作為一個電影制片人,我關心制作電影和交付電影,而非處理影像檔案。奧古斯托的書将在九月之前出版,但它實際上隻存在于記憶的博物館,就是我之前所談到的記憶練習。電影最直觀的層面是阿爾茨海默症,但它實際上不是一部關于阿爾茨海默症的電影。電影真正動人的是,它展現出阿爾茨海默症和别的病症并沒有什麼不同,我們所有人都可能經曆。我們都會在某個時刻離開人世,而這部電影告訴我們,我們可以與這一事實和睦共處,可以有尊嚴地活着。

譯者:chan

©《永恒的記憶》(The Eternal Memory, 2023)中國大陸地區獨家版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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