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迎接2-3月份BFI比利時女導演香特爾·阿克曼回顧影展,英國電影雜志《視與聽》特别推出香特爾阿克曼專題,以此來慶祝電影曆史上最偉大的作者導演,此次特别期刊将帶領影迷觀衆以及讀者通過重返過去的檔案影評資料,重新審視這位偉大的女性電影人的電影作品。阿克曼憑借《讓娜·迪爾曼》榮登《視與聽》2022年投票評選的“史上最偉大電影”榜首。
本篇文章翻譯自這期特别刊的開場緻辭文章,原文标題為“Adventures in Perception”(也是此次回顧影展的主标題),文章作者為《視與聽》副主編Isabel Stevens。

文章作者:Isabel Stevens
譯者:Andy Yan
排版:李怡欣
責編:萬年
策劃:抛開書本編輯部
“安娜,你在哪裡?” 這是香特爾·阿克曼1978年令人着迷深刻但又時時刻刻充滿着孤獨寂寞的公路電影《安娜的旅程》(Les Rendez-vous d’Anna)中最後一幕中出現的台詞。回望這位比利時女導演創作的40多部電影,很難不問她同樣的問題:她的電影應被歸置于何處?她的身影在她的作品中無處不在,但她的生活與那些無數電影化身之間的界限究竟在哪裡?

正如她的電影作品涵蓋了嚴謹的先鋒電影、音樂劇、喜劇以及其他形式的電影影像,阿克曼在其電影中留下的自我痕迹同樣多種多樣。
在一部巧妙的反自我肖像作品《阿克曼自畫像》(1997,一部為法國電視系列《我們時代的電影》(Cinéma,de notre temps)制作拍攝)中,這位導演反思了在被委托拍攝一部關于自己的電影時,這種任務的不可行性。
“我是一個不可靠的講故事的人……誠實是人為的,”她對着鏡頭說道。在2011年與妮可·布雷内茲(Nicole Brenez,法國電影資料館策展人)的采訪中,阿克曼更進一步,警告不要“翻閱[她的]自傳。這是種束縛。”然而,使她的電影如此獨特且切合時代的重要原因之一正是其堅定的個人性、親密性、情感性與脆弱性。

過去十年間,尤其是在《讓娜·迪爾曼》赢得《視與聽》十年一度的“影史有史以來最偉大電影”評選之後,人們對這部電影的興趣複興或開始,這種現象無法簡單地用21世紀女性主義的強勁潮流來解釋——盡管一些評選的批評者試圖這樣做。
阿克曼的沉思式極簡主義也在影迷圈以外的許多觀衆中引起了共鳴。
為什麼是現在?
也許是因為在以叙事過載、過度解釋人物和頻繁剪輯為特點的(快餐式文化)電視主導的當下,一部對這些元素“過敏”的電影自然而然會脫穎而出?
或者,電影及阿克曼的激進方法的吸引力,源于它對觀衆施加的一種耐力考驗,一種對時間的對峙?
在這個充滿浮躁和極度生産力的時代,觀衆在觀看這部電影時對時間放慢流逝的意識顯然更加強烈。當我們作為觀衆在大銀幕上觀看讓娜削土豆或鋪床的體驗感受更加深刻。這比以往更令人焦慮。
阿克曼在1984年接受《每月電影公報》(Monthly Film Bulletin)蘇珊·巴羅克洛夫采訪時精辟地表達了這一點:“一部電影必須帶領你進入一種‘感知中的冒險’(une aventure de perception)。我希望我的電影能成為一種身體的體驗。”

英國電影協會(BFI)的阿克曼回顧展以及這次《視與聽》推出的特别期刊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機會,将她的電影——那些長期以來未被影迷觀衆廣泛觀看的作品——并列起來欣賞;讓我們能夠發掘阿克曼身上長期被掩蓋的諸多面孔:喜劇家、身體與動作的編排者、音樂與情節劇的愛好者、元電影的創作者、記事者,以及作家(可惜的是,由于BFI缺乏畫廊展覽空間,阿克曼的裝置藝術作品未能納入本次的影展回顧)。
無論是回顧展還是收錄于此的文章,都以主題的形式進行組織,突出貫穿她作品的一些核心關注點。這些主題包括她如何在影片中表現自己、她的母親以及阿克曼對束縛感的感知——盡管有時她擺脫了這些束縛。
比如在《來自東方》(D'Est, 1993)中,她在冷戰結束,蘇聯解體後遊曆東歐,或在《奧邁耶的癡夢》(Almayer’s Folly, 2011)中拍攝了她對約瑟夫·康拉德小說的後殖民主義改編。她經常和其他藝術家共同創作(如西爾維娅·普拉斯、皮娜·鮑什、索尼娅·維德-阿瑟頓)不同藝術形式的電影,這一點也值得關注。

感謝香特爾·阿克曼基金會(The Foundation Chantal Akerman)慷慨地允許我們在《視與聽》的資料基礎上補充其曆史檔案中從未公開的材料——包括一篇阿克曼對《讓娜·迪爾曼》的深刻反思的長篇采訪訪談,以及她的紐約漫遊紀錄片《家鄉的消息》(News from Home)中的剪輯片段和從未公開的膠片底片,以及她對1972年極具催眠的超凡潛行電影《蒙特利旅館》(Hotel Monterey)的劇本構想。


童年時期的阿克曼
1962年:
阿克曼入學埃米爾·雅克曼中學(Lycée Emile Jacqmain),在那裡她認識了瑪麗蓮·瓦特萊特(Marilyn Watelet),兩人成為了好朋友,後來她也成為了阿克曼一些電影作品的制片人。
1965年:
阿克曼觀看了戈達爾的《狂人皮埃羅》,徹底啟發了她。于是在當晚她決定她想成為一名電影導演。用她本人的話來說就是,“我意識到,一部電影可以像一本書或一幅畫作一樣給人帶來完整的體驗。于是,當天我就決定要拍電影。”
1967年:
阿克曼在臨畢業前被學校開除。在整個暑假期間阿克曼拿着8mm膠片攝影機準備申請比利時國家表演藝術和廣播技術高等研究所(Institut National Superieur des arts du Spectacle),最終成功考入。

《我的城市》海報
1969年:
阿克曼用六個月的時間成功考入巴黎高等電影學院。在學校學習期間,她完成了一部戲劇劇本和兩部電影劇本的創作。
1972年:
在紐約期間,阿克曼遇到了攝影師巴貝特·曼戈爾特(Babette Mangolte),她們經常光顧電影文獻館(Anthology Film Archives),并結識了一群電影人,包括伊馮·雷奈爾(Yvonne Rainer)和邁克爾·斯諾(Michael Snow)。阿克曼和曼戈爾特一起拍攝了《房間》和《蒙特利旅館》

《我,你,他,她》海報
1975年:
阿克曼與瓦特萊特共同創立了Paradise Films,拍攝了《讓娜·迪爾曼》,德菲因·塞利格主演。影片在同年的戛納電影節導演雙周首映。

《家鄉的消息》電影截圖
1978年:
《安娜的旅程》,阿克曼第一部有大制片廠(Gaumont)為其投資拍攝的影片。

1984年:
電影《家書》是阿克曼與剪輯師克萊爾·阿瑟頓的首次合作,在這之後阿克曼的很多作品都由阿瑟頓剪輯。

《惰怠女子的肖像》海報
1986年:
《金色八十年代》在戛納電影節首映,一部籌備拍攝六年的音樂劇電影。

《1960年代末一個布魯塞爾少女的肖像》海報
1996年:
朱麗葉·比諾什主演阿克曼的浪漫喜劇電影《沙發上的心理醫生》在這一年上映。
同時,《阿克曼自畫像》是導演本人最後一次在自己的電影影像上出現。
2000年:
《迷惑》在這一年上映,據阿克曼本人講到,靈感來源于馬塞爾·普魯斯特的小說《囚犯》(La Prisonnière)。這是阿克曼本人第一次與演員西爾維·泰斯蒂和斯坦尼斯拉斯·莫哈的合作,影片經上映評價口碑不俗。

《另一邊》海報
2003年:
阿克曼在這一年拍攝了40多分鐘的音樂短片《與索尼娅同行》。
2006年:
阿克曼在電影《那邊》中,她在特拉維夫的一間公寓中探尋她的猶太身份。
2011年:
阿克曼開始在紐約城市學院(NY City College)授課,并一直任教到2014年。同年,阿克曼的倒數第二部作品《奧邁耶的癡夢》在威尼斯電影節首映。

《非家庭電影》海報
2017年:
阿克曼去世兩年後,香特爾·阿克曼的妹妹,西爾維娅·阿克曼創立了香特爾·阿克曼基金會,該基金會與比利時皇家電影檔案館(CINEMATEK)共同合作,共同保存修複香特爾·阿克曼的所有作品。
2022年:
《讓娜·迪爾曼》被英國電影雜志《視與聽》評選為“影史最偉大電影”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