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撰文/法蘭西膠片

“會抑郁,心裡一有問題,身上立馬會起反應,爆很多痘。睡的時間也短,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胡思亂想,有時候老想着世界末日,把我滅了算了,不想幹了。”

說到這裡,那種苦熬出新片上映的興奮勁,一瞬間就從他的面容上消失了,取代的是回憶襲來時困惑的神情,低沉的臉頰。

你能想象嗎?馬凱,這位在七年前被譽為國産驚悚片之光的《中邪》的導演,會用這四個字來形容他這些年來的遭遇——死裡逃生。

沒招惹幫派,沒落入深山,沒身患重症,也沒遺留戰場,這個年代,還有死裡逃生的事?

有的,就因為馬凱效忠電影。

所以當他在影展上的餘晖漸漸散去,獲得大老闆的賞識又緊接着全盤否定,再加上各種圈内人性陰暗操作在頭頂的盤旋,他真的怕了。

好在不斷有公司老闆伸出援手,最重要的這次攙扶,來自麥特影業的陳砺志,終于讓一位被念叨了七年,卻始終絕緣于大銀幕的導演,走入影院聖地。

草根,非科班,橫漂,這是馬凱翻篇的人設,現在他是“主流商業院線處女作”《了不起的夜晚》的導演,是一個讓梁龍做出表演生涯最誇張表情,并認定範丞丞一定能拿影帝的片場舵手。

雖然《了不起的夜晚》在市場上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口碑也絕非一馬平川,但這是馬凱真正意義上見到了他的第一批廣闊的觀衆。

他也不會忘記《中邪》的那班兄弟,接下來計劃為他們打造一部低成本動作片,甚至是更遠一點的魔幻動作大制作。

在馬凱攜主創天津路演的那天夜裡,我騎着共享單車,來到他下榻的酒店,聊至深夜,聊到了世界末日後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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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馬凱

01、表演至high

第一導演:我想先問易小星這次監制的工作主要在哪方面?馬凱:他更多的是讓我這個劇本更完整了,提了很多很好的想法,很多是人物弧光上,結尾人物成長上的,這塊星哥幫了很大的忙。第一導演:每個角色到最後都有一個自己的戲劇時刻,對吧?馬凱:是,比原來更飽滿了。第一導演:這片在尺度上會有什麼問題嗎?馬凱:其實還好,因為我們這個挺正能量的,畢竟是驚悚喜劇,而且還是兄弟情,沒有什麼問題。第一導演:第一次跟職業演員合作的感覺呢?你早年橫漂的時候對手戲最大牌的演員是誰?馬凱:大牌的明星,我做群演時幾乎該見的全見過,你要說演對手戲最大牌的,我想想……張譯。第一導演:什麼戲啊?馬凱:《雞毛飛上天》,他和殷桃演的,講義烏小百貨的。那場戲講是他來我的攤位上買襪子,我飾演的那個角色一看他那樣子,就瞧不上他。拍之前我還設計了很多細節,但拍的時候,導演就說,你就站那,一動不要動,和張譯說台詞。第一導演:這一回一下要指揮十來個演員,我不知道你怎麼去建立合作的?馬凱:有點慌,肯定是慌的。因為沒有這種經驗,比方說,會擔心龍哥舞台上的形象在底下會是什麼樣子。但發現龍哥是個紳士,真的讓我太驚訝了。第一導演:他們肯定也會問,這導演誰啊,得調查一下你啊。馬凱:肯定的,至少都了解我拍過一個業内口碑不錯的驚悚片,可能沒看過,但也算是一個有潛力的青年導演,不是那種瞎拍片的。當然了,從我們一開始聊天的狀态來看,肯定是對我有一些疑慮的,就擔心我現場O不OK,後邊應該是拍了一周左右,他們可能就完全相信我的狀态了。我可能現場講戲講得不太好,但他們都能get到我要的是什麼東西。就比如說,這一條,我可能講了一些他們不能理解的東西,但是隻要他們沒達标,這一條就肯定不會過,那就一直做到他們明白為止。第一導演:我怎麼感覺你的現場就是電影裡的情節。馬凱:哈哈,是。其實對于我來講,我在挑選他們的時候,主要就是看他們身上的特質,然後看他們的作品,他們的表演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第一導演:那比方說蔣龍,看他的哪部作品來确定他的能量?馬凱:就看三闆大斧子在《一年一度喜劇大賽》上的那些作品,對于我來說,看一個人的車技,這人一上去,拐個彎你就知道他會不會開,開得到底好不好,開了多少年,你心裡就有個判斷。就像看他們表演,也不需要說非得對他有多了解,其實就看一場戲,你就會知道他這個人處理戲的時候那個想法是什麼樣子,這個其實是我這麼多年比較擅長的東西。我擅長的就是我能發現演員身上的優點,然後去引導他,放大他,把優點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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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所以在現場絕對是以你為核心,隻有你一個人能做最後的判斷,對不對?馬凱:對,你可以盡情地玩,你有什麼想法你就抛給我,你演你的就行了,最後看我怎麼給你接住,我會顧及到一個整體的感受,你可以玩嗨,但觀衆在整體看的時候會覺得這不舒服,太尬了,這個一定要控制得非常好。你嗨你的,我最終會把它在這裡面變得很合理化。其實更多的像喜劇,說實話,拍完《中邪》的時候我說我要搞喜劇,沒有人會相信的。對不對?喜劇多難啊。這片子其實到最後我已經一點感覺沒有了,因為我看的次數太多了,深陷其中,直到路演的時候看到觀衆的反饋我才有了點感覺。第一導演:有沒有路演時發現一些意外的,就你自己覺得還行,但觀衆卻反應強烈的戲?馬凱:有,你還記得梁龍、蔣龍和孔連順有一場戲,蔣龍怼梁龍說,你又沒見過鬼,你怎麼知道被鬼追是什麼樣子?梁龍按理說被怼了,得發飙,但他接下來給了一個那種反應,“你講的還蠻有道理嘞”。就是那場戲,在現場很受歡迎,反應非常大。我當時拍的時候就和龍哥聊了一下,就說你不要正常地講話,就是讓它不一樣,怪一點,帶點諷刺性的。那怎麼讓它怪?就想,那你可以用方言,那就試了好幾種方言,河南或者哪的,直到試到上海話,就覺得他這種人物感,人的臉和之前的這種人物設定就顯得好玩。我也不知道觀衆吃不吃,但是我那個時候判斷它就是好玩的,他就必須得這樣講台詞。第一導演:龍哥自己會覺得有意思嗎?馬凱:龍哥也不确定。第一導演:但是他能執行,能投入。馬凱:對,他完全相信你,你讓我做什麼我全給你做。比方說他在監視器前做表情,其實那個監視器上啥也沒有,他就得演,一開始他會做得很小,我說龍哥,你誇張一點,然後他又給了一個反應,我說龍哥,你再誇張一點,我說你就誇張到不能再誇張了。所以你看他那場戲的表情,已經是他當時的極限了。我相信他心裡肯定會有疑惑,我在幹嘛?我演的這是什麼玩意?為什麼要這麼誇張?但是等我剪出來,那個節奏它就是合理的。演員有的時候聯想不到這種前後串起來的感覺,他就隻能相信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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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路演第一場就在沈陽,那是龍哥第一次看全片,他才“啊——”我能感覺到龍哥是很喜歡這個戲的。說實話,這部戲,在七八個主要演員的情況下,全程還那麼融洽,這是非常難的一件事,對喜劇來說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做喜劇,現場氣氛一定要舒服,你在一個很舒服的情況你才會嗨起來。你不能急,如果有一個人很屌,那這個節奏就會亂,其他演員是會被影響到的。第一導演:你覺得範丞丞怎麼樣?馬凱:讓我很驚喜。首先第一點,有些演員,他身上自己散發出來的特有的東西,你改變不了。你能改變的是,你能讓他輸出多少。第一導演:他那個胡子?馬凱:假的,是粘的那種頭發渣,就是頭發打碎以後一點一點粘上去,所以很像真的,這是化妝老師想的,希望他變成熟一點。這次在服裝造型上,讓他往下拉,徹底喪失偶像形象。他自己非常喜歡這個造型,他2000年的,拍這部戲的時候才22歲。第二點,是他對表演的理解非常準,這是天生的,在這個年紀他就有這樣的能力,圍讀劇本的時候,他就能提出來,這個時候豹子說話有點奇怪,不對,你會覺得他的看法是更準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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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這次跟職業演員合作是不是更舒适,不是說你之前的兄弟不好,是你一旦真的進入工業化,就得需要職業的演員,來提升效率。馬凱:對,這肯定是優勢,他們畢竟已經有大量的演戲經驗了。但是這些演員的潛力,它也是有一個等級的。你到底能做到多高,将來有沒有希望拿個影帝,我覺得範丞丞将來肯定會拿影帝的。第一導演:片場有推進不動的時候嗎?馬凱:沒有,唯一就是天氣。第一導演:不是大部分都搭景嗎?馬凱:有室外戲,最後那場,範丞丞兄弟三人抱在一起哭,那場是真的下雨了,鏡頭裡可能顯得小,但其實雨下得非常大,衣服就濕得非常透了,内褲都濕了。當時沒時間了,第二天别人家的景就要來了,你今天就必須得拍,不拍就得等一周,那就連不了戲了。而且那天溫度還很低,我們都是裡邊穿的小羽絨服,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哥仨淋了四五個小時。第二天甘昀宸反應最大,燒到39度5。但反過來說,這個雨是能幫助到他們的,正好他們需要這個情緒,我就說,兄弟們幹吧,來吧,直接幹!第一導演:你覺得這部戲最後想要表達的是什麼?馬凱:就是兄弟情,這是作為一個主題的東西。對于我來說,兄弟是很重要的,非常非常重要。但我覺得這個主題做起來不是最難的,最難的還是驚悚和喜劇,這種戲劇技術上的東西。你能不能讓觀衆感受到你的喜、你的恐懼,大家會不會害怕的時候又在笑,你把這一點做好了以後,再給它一個主題,就好辦了,我覺得這個事就算及格了。要是隻看主題的話,我為什麼非要看你這片呢?你這兄弟情怎麼就比其他人兄弟情要貴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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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動作之夢

第一導演:《夜晚》之後,緊接着想做什麼?馬凱:我有個計劃,我想拍一部動作片,我覺得我可以拍動作戲的。第一導演:哇,你是有熟悉的動作指導?馬凱:其實我覺得拍類型片,愛情、動作、恐怖這種的,是需要一種感覺。就比如說我拍恐怖戲,我必須知道哪些拍出來是高級的,哪些拍出來是低級的,是low的,對吧?第一導演:那low的是什麼樣?馬凱:就比如說你走着走着,突然跳出一張臉,“嗷”地吓你一下子,你也會被吓到。但人家會覺得,你神經病啊,這是你沒招了。高級的是你用氣氛,你在掌控着觀衆的恐懼感。第一導演:那動作片呢?馬凱:其實一模一樣,沒什麼區别。你設計的這段動作是不是高級的?是不是新鮮的?還是很随大流的?你要有這個審美。第一導演:你動作片經驗積累的多嗎?馬凱:多,我是一個超級動作迷,幾乎所有的動作片我都會看。因為我以前上高中那會覺得,天下除了動作片其它片看不了,真的。第一導演:但動作片現在很卷的,你得請很有經驗的武指,或者像阿湯哥那樣,自己有核心想法,然後強硬的團隊來幫助實現。馬凱:我說實話,像阿湯哥那種就是有錢人玩的動作,我個人其實很喜歡《諜影重重》,就是那種酷,什麼叫酷?打個比方,《諜影重重》像近景魔術,《諜中諜》像大型舞台魔術,那個很華麗但離你很遠。你得知道怎麼設計能變酷,像三池崇史的《熱血高校》,那個也是很酷的動作片,它能讓你燃,讓你嗨。那些演員他可能不太懂動作,他可能知道悲傷是什麼樣子,但不知道我打架酷是什麼樣子。這時候就需要導演來告訴他,什麼才是真正的酷。第一導演:可是真的不需要很厲害的動作指導嗎?馬凱:不。其實就像拍恐怖片,我告訴攝影師鏡頭怎麼動,就比如說,男主是一個力大無窮的人,那麼他打鬥起來的那種感覺是掄你一拳,打到你頭,然後他的力量大到你頭先着地,腳翹起來。這是我理解的動作的爆發力,那麼動作指導在給我設計的時候,就要往這個方向去設計。動作還需要節奏、層次,比如說我要設計一場打戲,普通的動作導演可能……那你打就完了,打完,這場戲就結束了。但是王家衛拍《一代宗師》時對他來說不行,我要五種不同質感的打鬥風格。你看從第一個八卦掌開始,這是第一種節奏。到第二個,和老頭打形意拳,他其實沒有動作,詠春聽橋,是在一種靜态下完成的,這是第二種節奏。第三種又是洪拳、大聖劈瓜一起上了,一直到最後一關,不打了,開始講理論……動作導演會給你一些設計,但是好與不好你導演要幫助他,其實就像我調整一個演員似的,他在表演上是有潛力的,但你得把它激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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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我還是要說,這個可是一個比《夜晚》更大的坑。馬凱: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自信,但是我就覺得我可以拍的。我會前期籌備很充分,做小樣,你不聽我的,我就立馬換。我不會跑到現場再跟你掰扯這些,沒必要。第一導演:那你還得找能打的演員,打算找誰演呢?馬凱:就《中邪》那幫人,就是他們。第一導演:!!!馬凱:我會讓大家看到,我也可以做動作片的。而且我未來的計劃是做魔幻動作,因為我覺得我在魔幻這裡是有想象力的,但我得先證明,我首先能拍動作戲,然後人家才相信。第一導演:還要再來一個魔幻動作?馬凱:對,就有點像烏爾善導演,先拍個《刀見笑》,緊接着後面拍這種大型魔幻的東西。

03、行業幻覺

第一導演:咱們感性一點聊,從2016年FIRST影展,到現在,咱們都認識七年了。

馬凱:是,你知道從我踏入這行,從2010年開始做群演,一直到2016年FIRST影展,這段有點像奇幻之旅。第一導演:你會不會有種感覺,FIRST餘晖慢慢變淡後,怎麼也沒什麼人理我了。馬凱:我有,肯定會害怕被觀衆遺忘,這是百分百的。第一導演:但事實上,你在《夜晚》之前都還沒有真的見到最廣闊的觀衆。馬凱:對。但我幸運的是,業内對我還是比較認可的。一般做驚悚題材的電影公司老闆,可能優先能想到的是我。第一導演:最熱是什麼時候?馬凱:應該是從2016年到2018年底,因為2018年那時候《中邪》在最高的熱度。但從2019年開始,我那期間就一直沒接戲了,其實就是想做自己喜歡的這種類型片,我也收到很多策劃案,但都沒有多喜歡,所以就一直沒拍。其實就是一直在等着《了不起的夜晚》,就一直想把這個片子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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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這個劇本比《中邪》早吧?馬凱:早,我印象中是2012年底就有了。其實概念也是挺雜的,我當時看了幾千部電影,感覺觀衆會對片場的東西感興趣。畢竟2012年那時候不像現在自媒體那麼多,大家随時就可以看到片場的東西,那時候《夜晚》應該是一個比較吸引觀衆的題材,但我又純粹地認為它不可能真的搬上大銀幕,肯定不敢想的。但我後來對這種驚悚喜劇有一個新的理解,就決定開始弄,結果經曆了很多事情,對我确實打擊得極其嚴重,真的是極其嚴重,可以稱之為死裡逃生。第一導演:這麼狠嗎,這是有幾輪打擊?馬凱:對,其實我們之前拍了一個版本《了不起的夜晚》,就是我《中邪》的那幫兄弟演的,大家一起經曆了那麼多,我是希望我們還能一直走,而不是說“嘎嘣”一下斷開了。第一導演:拍完了,但沒做後期?馬凱:沒錢了。第一導演:那這次拍攝花了很多錢嗎?馬凱:算是挺多,但具體不知道,我沒管錢,制片報了一個挺高的數字。你想我是2015年拍完《中邪》,之後就再也沒有拍過東西,當時就想快點投入下一個項目裡邊去。反正就擱置了,從2018年拍完一直到2021年。第一導演:主要問題出自哪裡呢?馬凱:資方是挺不滿意的,就是這個事,把我打擊到不行了。第一導演:是什麼層面的不滿意?馬凱:老闆不喜歡,非常不喜歡。其實我很感激那個老闆,人家一開始連本子都沒看,就給我投了錢。說實話,我沒有這種行業裡交涉的經驗,你想想,突然一個大資方來投你,從一個幾萬塊錢成本,到一個相對體量大的創作,你那時候是相信他們的眼光,是覺得他們應該是對的、資深的。可是他最後不認可你,覺得你拍的什麼都不是,我就完全失去自己的判斷了,就不行了,感覺自己廢了,完全崩潰了,不會再堅信自己認可的東西,也不敢再把它給任何人看。第一導演:你覺得自己這是被PUA了嗎?馬凱:不是,他沒有PUA我,隻是就事論事,他不喜歡是他的個人口味。就像《夜晚》上映後,網上也有罵的,也有不喜歡的,可能這個不喜歡的人就正好當了我的老闆。我沒有埋怨他,這個事我到現在還是會念他的好,他沒有堅持做完這個片子,隻是他自己審美上的判斷,不是故意針對我本人。第一導演:怎麼這種事會在你身上發生?馬凱:後來我也總結過,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我那時候可能覺得,第一,自己不夠堅強,第二,自己對于這種工業的流程、經驗太少。第一導演:最難熬的時候會有抑郁嗎?馬凱:會有抑郁,很明顯,心理一有問題,我身上立馬會起反應,爆痘,爆很多痘。睡的時間也短,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胡思亂想,有時候老想着世界末日,把我滅了算了,不想幹了。第一導演:當時那個時間點上有沒有朋友來幫你解圍?馬凱:沒有。而且這隻是我一系列痛苦的開始,往後還有一大堆超出我預料的事情。第一導演:往後還有什麼事情,比方說重新找接手的話,怎麼解決版權的事?馬凱:版權是其中一面,它比你重新弄一個新項目還要複雜。另外就是,還看到很多人性陰暗的東西。第一導演:我的天,這段時間還被其他人忽悠了嗎?馬凱:算是吧,算是被一些義正言辭給騙了吧,反正遇到很多事,要不然為什麼中間七年我一直沒有弄東西。直到最後,我通過一個制片人接觸了麥特公司的另一個制片人,他給他們老闆陳砺志先生看了我之前拍的初版,陳總非常喜歡,就覺得很好,幫我解的圍。第一導演:那陳總接手之後,心态才變好些了吧?馬凱:更沉重。第一導演:啊?馬凱:壓力更大,是在于,要把之前那幫兄弟給換掉。第一導演:哦,董天文他們對吧,他是不是後來也在《夜晚》演了一個角色,梁龍劇組裡那個攝影師?他變胖了。馬凱:對,是他。我覺得重拍一遍,是解圍的一種方式,要不然這個項目就卡死在那,對誰都不好。第一導演:但你那幫兄弟也能理解吧。馬凱:能。有時候會覺得,我們就是行駛在一條船上,我是船長,但這幫船員确實是沒有因為我變得更好,所以想着《夜晚》順利上了,對我來說可能會獲得更多的資源,然後通過另外一種形式去幫幫他們。其實我也為他們寫了一個新的劇本,上了之後就可以拍,讓他們當主演,同時再請來一些明星一起合作,稍微大一點的制作。第一導演:話說,這麼多年來,你的收入怎麼辦,你也不可能再回橫店飄着。馬凱:其實幸運的是,我和一家影業公司簽了三部戲,大概是2019年還是2020年,我忘了,反正就那個時候吧,就簽了,拿到一筆簽約費。第一導演:這我還真不知道,這是糊口的錢。馬凱:對。第一導演:這家公司參投《夜晚》了?馬凱:《夜晚》這個片子沒有,因為這個片子是簽約之前的,和它沒關系。第一導演:給他們拍三個片,那也是将近十年的時間。馬凱:應該不會,我現在不會再那麼磨磨叽叽的,我後邊會嗷嗷地拍吧,把我憋壞了。第一導演:具體細節呢?馬凱:很簡單,我弄的項目先問下他們想不想做,他們想做就做,如果不想做,我也可以去找其它公司。第一導演:那還好啊,我還以為賣身契呢。

馬凱:對,不是那種死約,這家公司老闆對我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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