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初上映的《雪豹》是一部反映藏區生活的小衆電影,導演和演員都不怎麼出名,成都地區隻有寥寥幾家電影院排片,放映場次少得可憐,票房收入直到現在才800多萬元。

雖然影片的知名度不高,但口碑不錯,拿了好幾個國際電影節的大獎,屬于典型的牆内開花牆外香。影片的宣傳海報也很有特色,醒目的雪豹頭像下,站着一個不起眼的紅衣喇嘛,不知道的還認為是一部關于雪豹的紀錄片。

和那些同期上映、争奇鬥豔的國内外大片相比,影片從片名到海報都過于簡單樸素,不容易讓人産生一睹為快的沖動。我也是在資深影迷的推薦下,五一期間去了一家坐地鐵都要十來站的影院,才觀賞到這部電影。

别看電影的故事情節非常簡單,但制作周期一點兒也不短,光劇本創作就耗時三年,算是典型的慢工出細活。并且影片除了雪豹是用特效技術制作出來的以外,其他場景都是在高原嚴寒地區拍攝,那些空曠荒涼、人煙稀少的地方,能有手機信号就已經很不錯了。

作為萬瑪才旦導演的遺作,這部電影在務實和務虛方面都有不俗的表現。在務實方面,影片圍繞雪豹被困在牧民的羊圈裡,應該放還是不放來展現各個利益方之間的矛盾與沖突。

首先,站在牧民的角度,雪豹闖入羊圈,一下子咬死九隻羊,造成上萬元的經濟損失,甯願打死它,也不能輕易放走。站在鄉長和警察的角度,雪豹屬于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必須立刻放歸大自然。至于經濟補償問題,政府相關部門以後會慢慢解決。

其次,站在牧民父親的角度,雪豹是有神性和靈性的動物,不應該被大兒子關在羊圈裡。他甯願把自己和小兒子準備去拉薩朝聖的錢補償給大兒子,也要放雪豹出來。

接下來,站在喇嘛弟弟的角度,他和雪豹有緣,彼此都救過對方的命,自然也想放走雪豹。和他們相比,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隻對羊圈裡的雪豹感興趣,覺得可以作為新聞熱點來報道。至于雪豹應不應該被放出來,他們并不真正在乎。

最後,站在雪豹的角度,它感到不安和委屈,要不是因為饑餓和照顧小雪豹的緣故,它不會冒然闖入羊圈覓食,以緻于自己被牧民發現,身陷囹圄。同樣饑餓的小雪豹則一直在外面不遠的地方等候它從羊圈裡出來。

盡管在牧民父親的勸說和協調下,雪豹終究還是被放了出來,和小雪豹一起重返大自然的懷抱,但經曆過這場沖突的當事人卻不一定都能從自己的價值觀和思維框架中走出來。

除了雪豹這條叙事主線,影片還有一些比較零散的支線情節,比如記者與女朋友頻繁進行視頻通話;比如大家一起為電視台年輕的攝影師慶祝生日,共同分享提前定制好的生日蛋糕;比如記者在對着攝像頭進行現場報道時,突然忘詞,不得不提醒旁邊的人把早已準備好的提詞闆拿出來……

這些情節光從表面上看,與“放走雪豹”的主題關系不大,但也從側面反映出藏區生活和現代文明之間并非隔着遙遠的距離。随着人類活動範圍的擴大,雪豹的生存空間卻被壓縮。記者口中提到的非法狩獵和非法交易更是直接威脅到雪豹的生命安全。

因此在生存環境和食物來源日益受到嚴重影響的情況下,雪豹被迫到人類的居住區尋找食物,與牧民之間的沖突也就在所難免了。生活中往往有些看似偶然發生的事件,其實都有一定的必然性。

在務虛方面,影片主要以黑白場景來呈現,通過喇嘛弟弟回憶出家前後與雪豹産生交集的片段,不斷暗示他與雪豹之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不解之緣。影片中有不少他與雪豹對視的鏡頭,彼此之間就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早已把對方當成了自己内心世界的投影,默契程度堪比跨越物種的靈魂伴侶——喇嘛的佛性與雪豹的靈性完美結合在一起。

看完電影,我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看懂了劇情,卻不一定能夠完全領會影片豐富的内涵。它就像一首精心打造的散文詩,既有情緒和幻想,又有内在的音韻美和節奏感。

其實有時候,你以為自己看到的真相,隻不過是别人想讓你看到的假相;而你自以為看破的假相,卻是别人來不及遮掩的真相。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不止是電影,不止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