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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一輛名為欲望号街車,換車去一個叫做墓地的地方,再坐6條街區,到天堂樂土下車。”

一個滿臉憔悴,手拎行李箱,孤獨無助、疲憊迷茫的女子伫立在霧霭沉沉的街頭,想到名叫“天堂樂土”的地方。那地方真美嗎?在我們的憧憬中,帶着沉沉的欲望,為什麼要經過墓地?這些地名象征什麼?布蘭奇,費雯麗38歲飾演的遲暮美人,真是美人遲暮了,那個綠眼睛的絕世美女,因為少了對美麗外表的關注,才蓦然驚覺她的演技,走近她不完美的内在。

《欲望号街車》倘若不是費雯麗主演,我想不會看兩遍這部一九五一年拍的黑白影片,盡管是經典電影。看第一遍時,完全為了費雯麗的美麗,卻感到這部電影破壞了費雯麗在我心目中的美麗形象,覺得自己離經典還是太遠,十分壓抑,但被她精湛演技折服,于是有了第二遍,殊不知這個用生命演戲女子在演自己。費雯麗就是布蘭奇,布蘭奇也是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

2

布蘭奇不再是美麗、傲慢、自私、堅強的赫思嘉;也不是善良、溫柔、漂亮的瑪拉,卻是神經質不再青春靓麗出生于美國南方中産階級,受過高等教育的遲暮美人。家道破落,布蘭奇帶着廉價衣裙、珠寶、情書,一顆高貴的心投奔妹妹,來到名為“天堂樂土”的地方,然而那卻不是天堂,而是肮髒、嘈雜,充滿低級趣味的街區,從與妹妹斯黛拉第一次談話,就可看出她的神經質,語速極快,隻顧自說自話。這個角色開始實在不讨人喜歡,矯柔造作、說慌、虛榮,卻讓費雯麗一看劇本就非常喜歡。看完第二遍時才明白她為什麼鐘情布蘭奇。随着情節深入,對布蘭奇惟有同情了。

布蘭奇被丈夫艾倫的同性戀行為困擾,她的殘忍和厭惡直接導緻自責的丈夫自殺,這對布蘭奇是緻命的打擊。失去了艾倫,布蘭奇仿佛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她感到異常空虛,不斷尋求精神和肉體的慰藉。布蘭奇被任職的學校開除,不斷向陌生男人調情,為填補内心的空虛恐慌。她追求精神生活,強烈的渴望愛。

“也許我們離完美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人總是要不斷地求進步,就像藝術、詩歌、音樂……人總要不停地充實自己的内在,以求達到完美的地步……”

這樣一個精神貴族,同她置身的環境格格不入,與妹夫斯坦利的矛盾就是理想與現實的沖撞。

斯坦利是車間工人,下班後就是與朋友在家賭博,喝酒,打老婆,同樣受過高等教育妹妹很現實,下嫁這樣的人,卻也滿足。如果不是布蘭奇的到來,她或許也可與斯坦利生活下去。斯坦利看不慣布蘭奇的文藝腔、做作,一次又一次揭穿她的謊言,撕破她編織的夢幻。她不敢暴露在燈光下,不敢說自己的真實年齡,在男人面前故作矜持,編造一個又一個被衆多紳士追求的謊言,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隻是一個弱女子,心靈受過重創,内心極度缺乏安全感,渴望溫暖、渴望有個家,将所有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那怕不是上等人的工人米屈,因為他比周圍的人對她略溫柔一些。男人,是她拼命想抓住的救命稻草,然而淑女想嫁的這個粗俗工人對她說:“我不能跟你結婚,你不夠幹淨,我不能帶你見我媽媽。”

人們給她貼上“不純潔”的标簽,她用慌言編織自己的夢,米屈指責她不誠實。

布蘭奇說:“誠實,什麼是誠實,謊言也可顯得誠實美麗,和人的内心一樣。我内心從不撒謊,我從不在我的内心撒謊。”

人們不會關心她敏感、脆弱、自尊、高貴的内心,在周圍人眼裡就是一個喜歡說謊的放蕩女人,這樣的女人,什麼樣的男人願意娶她?恰如導演所說:“社會是怎樣講那些敏感、脆弱,而又不想與現實妥協的人毀滅的過程。”

布蘭奇無法面對無情的現實,當米屈強行把她拖到強烈的燈光下時,她痛苦地說:“我不要現實,我要的是奇幻。”費雯麗說:“一個迷人的女子,一半來自她的幻想。”

3

女人比男人更易陷入幻想,布蘭奇正是靠那點幻想活下去,費雯麗分明在演自己,她正經曆感情低谷,走進了布蘭奇這個角色卻走不出來。她孤獨、無助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迷茫、絕望的眼神卻換不來男人半點憐憫,他們隻會一點一點撕粹她的幻夢,布蘭奇隻能是瘋了,費雯麗演完這個角色,直接進了精神病院。

布蘭奇是個悲劇角色,費雯麗紅顔薄命,一生也是一個悲劇!她是一個天生的演員,作為演員,費雯麗無疑是成功的。作為女人,一個把感情與藝術看成生命的女人,一個把人生欲望寄于理想中的女人,惟有不幸與痛苦。費雯麗愛上了“哈姆雷特”的扮演者勞倫斯·奧立弗,曆經千辛萬苦,他們終于結合,奧立弗卻在婚後愛上了一位年輕女演員,費雯麗的幻夢破滅了,布蘭奇身上可看到她的痛苦、絕望。布蘭奇在影片最後說的那句話或許正是費雯麗的心靈呼聲:“不管你是誰,我隻能依靠好心的陌生人了。”

布蘭奇仰着頭、神情莊重地挽着精神病院陌生男人的手臂緩緩走出斯坦利的家,走進濃霧中。她是那樣高貴,與周圍肮髒的環境、粗俗之人形成鮮明對比,人活在世上就應保持這種姿态。如影片開始那樣煙霧彌漫,賣送給死人花的老婦人反複出現,寓意着布蘭奇從欲望走向毀滅的悲劇命運。《亂世佳人》最後的鏡頭也是濃霧,然而赫思嘉那句經典台詞:“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讓她有希望走出迷霧。《欲望号街車》卻是徹底的悲劇。沒有男人、感情可以依靠,無論事業給她帶來多少光環,她都是風中浮萍,斷線風筝。特立獨行的張愛玲為了愛可以低到塵埃裡。女人呀,以為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就到了“天堂樂土”,那個名為“欲望”的街車卻把她帶到墓地。

布蘭奇說:“死亡,它的反義詞是欲望。”活在這世上,誰沒有欲望?男人的欲望更多傾向名利,女人是愛情,安穩的生活。張愛玲在給胡蘭成的婚書上寫道:歲月靜好,現實安穩。林徽音選擇梁思成而不是徐志摩,不是也有着對“安穩”的向往。費雯麗的欲望無非也是希求所愛之人給她帶來安穩。為了愛,女人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卻仍能保持一顆高貴的心。欲望,無論是現實還是精神,無論是否滿足,都會給人帶來痛苦。我們皆是乘着“欲望”街車,駛向墓地,想往的卻是天堂。

布蘭奇從濃霧中走來又走進濃霧,安娜·卡列甯娜最初從火車上下來走向濃霧,最後在濃霧中卧軌。布蘭奇瘋了,安娜自盡,費雯麗最終擺脫不了精神失常的噩運,赫思嘉不會瘋,也不會自盡。那輛“欲望号”街車要把她們帶向何方?把我們帶向何方?紅塵滾滾,也會有陽光的時候,停車,曬會太陽,繼續趕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