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線》是一部現實主義巨著,對于巴爾的摩這個城市的各個群體的刻畫也是入木三分。如果說《黑道家族》是對資本主義社會精神世界的分析,那麼《火線》就是對物欲橫流的社會存在的寫生。在《雙峰》90年代變革性的實驗沉寂之後,HBO在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憑借這兩部巨著讓電視劇的藝術價值再次被證明,直到《毒師》系列孤篇蓋全美,美劇的藝術性終于登峰造極。
不過相較于《毒師》系列更加戲劇性的劇情,《火線》則更加貼近生活。尤其是對于巴爾的摩的市民,這部劇更是巴爾的摩現代社會的縮影。巴爾的摩街頭一直有着“Game is the game”,“All in the game"的諺語,game在經濟學中則被翻譯為“博弈”,不如以博弈論之中幾個比較經典的博弈為框架,觀巴爾的摩的衆生相。
反複學習:衰敗城市的守護陣線
在講述這些博弈之前,我們不妨先來看看貫穿全劇的一個重要群體:巴爾的摩警局的警員們。《火線》就是因為對于描寫差人們進行的各種監聽而得名(the wire),鏡頭經常給到監控錄像和錄音設備,這些片段不僅給人一種類似于希區柯克《後窗》中的窺探之感,還草蛇灰線,牽動着整部劇的謀篇布局。警官之間的微妙關系影響了他們對于重案組的态度,也決定了監聽項目的命運和起伏。在這些大案的來龍去脈中則可以窺見這座衰敗的工業城市的方方面面。
警局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些上層成員的精明和下層成員的不作為:在案發之初,全局上下除了吉米對于伊旺(Avon)集團一無所知,連一張伊旺的照片都沒有。此外,第一季中就多次提到,巴爾的摩沒有财力保護證人。在專案組成立之前,隻有吉米和吉瑪(Kima)連夜加班工作,專案組的成立則也是歸功于吉米的越級彙報。專案組裡,莽撞二人組浩克(Herc)和卡福(Carv)連照片都拍不清晰,黑白臉雙簧也唱不好,對基瑪還曾經十分不滿。Prez先後造成了多起事故更充分顯示出他的業餘,直到後面破譯密碼和尋找線索時他才嶄露頭角;退休二人組一直最關心的就是退休金和加班費甚至找來了一張白人的照片給伊旺照片充數,也想出來了賣片、假摔這樣的壞主意;桑尼被羅爾斯發展成了專案組中的第一個眼線,漫不經心的他還錯過了發現avon去平房區的機會,難以破案時竟然聽Jay的建議去算命。這樣的人湊在一起,連搬桌子的方向都沒弄清楚,就像是幾匹往不同方向奔跑的馬,馬車也是南轅北轍。不過丹尼爾、萊斯特、吉米、吉瑪、賽德諾這幾個人的存在則讓馬車重回正軌。卡福的一句話很有意思:我知道我們為什麼不能赢了——街頭混混們一弄砸就會被打,但我們弄砸了能領養老金。
好員工幾乎都被擠壓在了下層:愣頭青吉米是個工作狂,因為工作和自毀型人格,忽視了對于子女的關心(還讓小孩去跟蹤string),為了破案,不管上級态度,也不顧同事情面(讓科爾放棄奧馬爾打死stink的案件),不惜一切從女友檢察官那裡獲得線索,也不怕讓她得罪律師協會的黑幫律師。基瑪也有點類似,連夜加班的她并不同意女友生一個孩子的決定,去酒吧閑談都不忘回憶入行的過程。注重細節,深藏不露的萊斯特則是堅持原則之後,十幾年冷闆凳坐穿。但是十幾年的冷闆凳教會了萊斯特一些遊戲規則,比如說,不要告訴上級你最不想去的部門(可惜在此之前吉米已經和Jay說過了)。在基瑪被打傷之後,萊斯特找準上級在的機會抛頭露面,告訴上級在汽水瓶上發現的指紋。丹尼爾勸阻羅爾斯延緩抓捕行動無果後,在副局長那裡正告羅爾斯不要打草驚蛇,急于抓捕,副警長同意。吉米隻知道和丹尼爾說聲謝謝,但萊斯特卻問丹尼爾代價是什麼。讓女婿哥去查錢的時候,他和丹尼爾說了一樣的話:當你跟蹤錢的時候,你都想不到能跟蹤到哪去!不過,丹尼斯比總結經驗後的萊斯特更為聰明,更懂得遊戲的規則,他知道幫助Prez準備說辭,也知道拉歐文去壓羅爾斯。這或許也是為什麼他能當上尉,并在遊戲中激流勇進。
再來看看專案組之外的其他成員:Jay和Bunk比吉米更加圓滑,他們也一直在羅爾斯上校那裡為吉米減輕壓力,盡管他們也會做出在辦公室看男士雜志和槍打老鼠的荒誕行為;科爾則和桑尼類似,沒有那麼高的破案率,看報紙甚至隻看體育闆塊。局長第十集基瑪重傷時才救火式的出現,快退休的他連丹尼爾都不認識;副局長歐文則是一心升遷,給東南局長瓦爾切克賣人情不提,還告誡部下:“議員的臉和罪犯的臉一樣重要,要被記住”。羅爾斯也類似,他連吉米的工位在哪裡都不知道,一心想整吉米,在第二季中也一直試圖推卸案件。東南區的瓦爾切克則更是深谙投桃報李之道,并試圖帶出自己的女婿。對于他的業務水平,全劇沒有直接描寫,但是從第二季的一個鏡頭上可以窺見東區警長電腦上的蜘蛛紙牌。這樣高層的狀态可以用巴爾的摩前警長客串的角色的一句話來概括:議員草坪有問題調去的警力比兇殺案現場還多。
上級的掣肘并沒有讓Avon集團一案被破得十分徹底,全劇中的監聽是通過吉米跨級告狀獲批的,先後好幾次險些因為内部原因中止。專案組功敗垂成可以歸因為三急:丹尼爾急于立功,釣魚收捕失敗後知道案件複雜性,便不再着急;羅爾斯急于立功,被丹尼爾在歐文面前說服;但等到歐文發現案件涉及和市長克拉倫斯(Clarence)關系密切的議員戴維斯,急于平息事态減少被牽連的人時,專案組也不得不快速結案了。壓力的層層上移可見一斑。
博弈論當中有一個理論,就是有的遊戲的均衡可以在無限輪遊戲後達到(比如囚徒困境),這主要是反映了玩家的學習能力。這群黑衣玩家們也在不斷學習中構成了這座城市的守護陣線。在第一季的遊戲裡,每個人都在學習,上級的精明必然來源于他們極高的悟性,但下級的學習也給他們提供了進階的通道。丹尼爾在學,他在第二季中用二案合一換吉米進組;萊斯特在學,他終于被重新重用;吉米卻是不長記性,當了海警之後對船一竅不通,但給上司找麻煩的機會一個不落。不過這種學習學到的東西,卻是因人而異的,卡福充當了歐文在專案組的眼線,浩克則在考試中成績優異。不過之後的學習卻讓他們一升一降,分道揚镳。
囚徒困境:西區毒販的統一戰線
博弈論之中有個非常經典的靜态完全信息遊戲,叫做prisoner dilemma,兩個嫌疑人都清楚:招供對方的人在對方不招供的情況下能夠脫罪;如果兩人都招供,則都會被判刑;如果都不招,就會被一起釋放。為了在這個遊戲中實現利益最大化,嫌疑人需要在權衡利弊,進行一番内心鬥争之後再做出決定。在《火線》第一季中,Avon集團的大小頭目很多都經曆過這一輪博弈的考驗,不同的人最終也做出了不同的決定。隻不過在做決定時,除了刑期和法律責任的考量,道德的重負也成為影響他們決定的重要因素。
在第一季中,西區伊旺幫的高層還是非常團結的,Avon坐鎮老巢,貝爾出謀劃策,Stink沖鋒陷陣,Weebey擔下罪名,Bird更是扛住了壓力,似乎大家都願意為集體付出所有。沒有人會認為,這群人當中能出叛徒。但是貝爾和團隊的不同則是初露端倪,他經常思考市場需求、貨源供給方面的知識,也去社區大學接受經濟學課程(這個課程講的是微觀經濟學的課,但是卻被标記為宏觀課程),在讓D抓内鬼時也體現出了十足的精明。他越來越脫離小混混的身份,走向一個生意人。
除了伊旺和貝爾,高樓區的D、博迪(bordie)、華萊士是這一季重點刻畫的對象。華萊士其實是傳統觀念裡是這群人裡比較有未來的,但卻最先被做掉。第一季對他的善良和上進是有很多刻畫的:他早上叫醒一幫黑人小孩去上學,他還知道美國紙币上是漢密爾頓不是總統,也思考發明無骨雞塊的人的成就,在告訴D奧馬爾的男朋的位置之後也一直非常慚愧,最後選擇了和警方合作,成為了第一個告密人,也是第一個被鏟除的。不過,他在告密時選擇性的沒有告發D。D也是做了很多思想上的掙紮的,盡管和孩子們吹噓自己過往的戰績,但他平時對于社區裡的孩子們還是比較好的,也希望他們去念書,還希望伊旺等人放過華萊士。不過,他清楚地知道,棋局遊戲裡兵和王的區别,兵經曆千難萬險也隻能成為後,而王就是王,就像麥當勞并不會和發明無骨雞塊的人說聲謝謝(雖然無骨雞塊發明者在現實中成為富豪)。在weebey帶他去收拾東西的時候,他還以為要被清除(這個橋段有點像《黑道家族》),不過他最終還是禁受不住道德上的壓力,供出了Weebey,成為三人組中第二個被清除的。博迪取而代之,接過高樓區D的餘部,但這隻是循環的開始,道德的譴責将推動他走上D的老路。很有意思的是,被警方争取到的D和華萊士都不是為了個人利益選擇合作,而更多是出于内心深處的道德感。巴爾的摩并沒有經濟實力去給證人提供充分的保護,囚徒的困境來自于内心。
第一季從庭審開始,以庭審結尾,從吉米對貝爾的一聲“幹得好”到貝爾對吉米說出這句話,一切盡在遊戲中。
勇者遊戲:碼頭工人的生機一線
博弈論中另一個著名的遊戲叫做“game of the chicken”。兩架高速行駛的汽車對面而行,讓開的會被視為膽小者,但如果雙方撞上,則會兩敗俱傷。第二季的港口工人和東南警局似乎置身于這種遊戲之中:他們都希望給教會捐贈玻璃而獲得教會方面在市議會面前的美言,争獻玻璃的沖突讓他們互不相讓,最終兩敗俱傷:一方面監聽車(在第一季中投桃報李送了西區幾輛)被弗蘭克盜走,另一方面,一意孤行的弗蘭克也換來了瓦爾切克為他設立專案組、監聽電話和監控港口系統的報複,搭起了調查失蹤集裝箱的線,但也徹底掐斷了港口複興的線。兩虎相争,弱的一方傷亡自然更加慘重,而工會就是時代潮流中的弱者:産業的更新換代讓他們被淘汰,宏大叙事面前,個體微不足道。
在東南區的鋼鐵廠和港口衰落之後,作為工會主席的弗蘭克另辟蹊徑,搭上希臘黑幫,通過走私獲取分成。但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希臘人走私的是什麼,這也是集裝箱案發生的原因之一。所謂有樣學樣,大環境的不景氣讓Ziggy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也讓尼克對高價的房子望而卻步,他們也想被剪斷翅膀的鴨子,怎麼飛也飛不出牢籠。于是他們開始學習他們的父輩,即使是在知道走私的物品是什麼之後,還想通過希臘人獲得更多貨源直接銷售換取收入。Avon在獄中說“街頭就是街頭”,希臘人也說“生意就是生意”。既然弗蘭克叔侄願意入局遊戲,他們就得為随後的代價做好心理準備。盡管弗蘭克一直憤慨港口衰落無人施救,在看到鹿特丹的現代港口宣傳後也充滿革新的決心,還一直照顧需要幫助的工友,但整個港口、整個工會,包括他自己,都為他的魯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有意思的是,瓦爾切克在弗蘭克遇害後看到他這個波蘭同胞的照片,也用波蘭語輕柔地說“安息吧,混蛋”。
興趣之戰:兩場實驗的行針步線
第三季并沒有離開“監聽”這條線索,監聽的劇情集中在吉米和萊斯特想方設法設計監聽一次性的手機。先是從便利店入手,後來又嘗試聯系運營商,最終直接返璞歸真,把做過手腳的手機賣給了貝爾的手下。關于Poot的手機還有幾個彩蛋:第一季裡他工作時間和女朋友打電話被D看到,第二季string用他手機很多來解釋市場飽和,第三季有他扔手機的彩蛋,暗示街頭混混們改用了即用即棄的手機。
除此之外,本機還有兩個重要劇情,那就是貝爾和西區警長科爾文(Colvin)的兩次改革的實驗。伊旺在第三季因為律師的操作被釋放,對于幫派的打擊幾乎徹底失敗;與此同時,貝爾見到出來後的伊旺,此時外面的世界也有了一些變化。警局和伊旺集團都發起了一場改革,應對新的形勢。科爾文仿照阿姆斯特丹設立了三個自由區,而貝爾也加入了和東區的喬的聯合會,并利用Omar趕走了伊旺從紐約借來的Mouzone,并開始了大規模的洗白運動。博弈論中有個靜态遊戲,叫Battle of Sexes。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約會,他們有兩個互斥的選擇:戲劇和足球。男生偏好足球,女生偏好戲劇。他們并不和對方提前約好,隻是去現場碰對方。這個遊戲可以是在不完全信息下進行的:他們并不知道對方是否喜歡自己:對喜歡對方的人來說,和對方在一起去自己更偏好的活動會帶來最大的開心;最差的結果是自己單獨去了自己不喜歡的活動;對于讨厭對方的人來說,最開心的是自己獨自去做喜歡的事,最差的情況是和對方都選擇了對方偏愛的選項。不過因為不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想法,其中一方隻能通過不完全的信息來決定自己應該怎麼做。
其實第三季的兩場實驗有點類似于這個遊戲。科爾文并不知道上級和屬下會怎麼處理自己,但是他在維持舊制和試行新區當中選擇了自己更想試一試的後者;貝爾不知道伊旺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正規化洗白,但是他也在街頭暴力和聯合賺錢中自己更偏愛的後者。不過,遊戲的結果卻是商傷心的:科爾文在政争中被抛棄,退休之後的工作都丢了;貝爾和伊旺的友情也走到了盡頭。這個結果就相當于:獨自去了更不喜歡的活動,甚至更糟糕——失去了原本同一個陣營的人,喜歡的活動也被迫中斷。之前的一對好夥伴,浩克和卡福也對新區态度不一,卡福幫助新區遮掩案件,而浩克卻選擇了揭發新區。在遊戲裡,大家最終還是選擇了不同的路。
科爾文的新區嘗試其實也來源于上級降低犯罪率的施壓,給藥品一個紙袋。他的實驗和重案組的舉步維艱形成對比:吉米因為局裡工作中心的變化和伊旺的改革沒有什麼收獲,但是科爾文的改革卻讓犯罪率下降了十幾個百分點。科爾文是明白遊戲規則的:他發現對幫派小喽啰宣傳新區政策沒有效果,就轉而向需要業績又有一定話語權的中層宣傳。有意思的是,劇裡也指出,這樣的新區并不是沒有缺點的:新區的治安問題和衛生問題都亟待解決。此外,新區的出現讓幫派的跑腿的小喽啰們失去了工作。對于這些問題,科爾文都找團隊認真調查,克拉倫斯甚至都考慮過這件事情的可行性(和克拉倫斯讨論的衛生專家是巴爾的摩前市長客串的),但是諷刺的是,這一試驗最終卻因為湯米在初選前的揭發和歐文在關鍵時刻的自保而失敗;随後所有責任被轉移到了科爾文身上,他連之前談好的退休後工作都丢了。當科爾文說吉米直接把貝爾寫成線人是走捷徑,吉米說,“你不也走了捷徑嗎?(暗示自由區)“
貝爾的嘗試自然也是為了生意更好,但是伊旺卻不能理解。馬洛(Marlo)和伊旺的人發生沖突之後,伊旺滿腦子隻想着報複,但是貝爾為了不讓合法化的事付諸東流極力勸阻。他本人則是每天奔波于打印店和工地,但他想給樓盤開工,就像dannis想要辦拳擊館一樣,困難重重,手續衆多。貝爾知道自己打通關系的錢都進了戴維斯腰包,伊旺卻陰陽怪氣地說,做生意就會有損失;他在跟伊旺說新區的事情時,伊旺也滿腦子打仗,根本沒聽見貝爾在說什麼。最後這對兄弟終于決裂,伊旺向Mouzone出賣了貝爾,貝爾死在了開發公司的招牌之下;而貝爾竟然也做了線人,遺計定伊旺,在其後的抄家中,他櫃子上的《國富論》格外醒目。對于他們兄弟阋牆的原因,哥倆給出了一緻的答案“隻是因為生意”。
自我标榜:拯救城市的穿針引線
在第四季中,吉米終于學到了點東西,他從桑尼那裡了解到巡邏輕松又體面,于是乖乖和新女友生活在一起,當起了居家好男人,局裡開完會,吉米還拿開會的筆記本回家給孩子用。失去吉米的重案組就像失去了靈魂,萊斯特獨木難支,羅爾斯為了幫克拉倫斯赢得初選逼迫萊斯特停止對于喬和馬洛的調查(因為涉及戴維斯),不過他也把證人被殺事件告訴湯米,換取他的好感。萊斯特取檔案科調查的時候,發現這個部門被裁減的隻剩一個人了。歐文為了幫助克拉倫斯,加大了執法力度,企圖降低犯罪率,并讓新人基瑪調查證人案來延緩破案進度,做到兩不得罪。但是歐文的風格卻引起了湯米的不滿,在湯米勝選之後,羅爾斯試圖積極表現,取歐文而代之,但是作為白人的湯米卻不敢輕易炒掉黑人克拉倫斯,而是屬意黑人丹尼爾。浩克涉嫌種族歧視事件之後,羅爾斯甩鍋丹尼爾,歐文則向湯米獻殷勤,企圖彌補二人的裂痕。丹尼爾也使出手段,将空屋系列案劃到克拉倫斯時期,不給湯米造成麻煩。重案組那邊,則是因為浩克的魯莽行為逐漸陷入停擺。後來基瑪确實破案,但是因為此時湯米勝局已定,案件結果早已無人在意。
除了警局三巨頭的鬥法,第四季主要的筆墨實際上主要還是在湯米初選和教育系統上面。初選和就業非常類似,候選人都需要标榜自己,雖然擁有決定權的選民和面試官并不知道應征者能力如何,但是他們必須根據這些自我标榜的信号做出決定。這也是一種動态不完全遊戲——signalling。
湯米從一開始的形象是銳意進取的,他并沒有利用證人遇害大做文章,對待誘惑也能守住底線。他和财大氣粗的克拉倫斯比起來極其拮據,但他仍沒有放棄,在克拉倫斯團隊讨論表面工作,靠打牌賺黑錢,湯米團隊在認真讨論政策問題。不過從第三季和第四季,也能看出湯米一些利己的地方。比如說他被科爾文帶去巡邏後有所觸動,但為了打擊克勞倫斯,他還是選擇利用新區來打擊克勞倫斯。再比如,在教育赤字求助紅象州長時後者提出的利益交換面前,選擇了接受赤字,放棄州長的幫助(這裡州長保安是馬裡蘭州前州長客串的)。盡管如此,他在初選時對于犯罪問題的标榜和利用另外一個黑人候選人主抓教育問題分票的策略,還是獲得了市民的信任,脫穎而出,甚至還打動了吉米,讓他複出。
對教育系統的問題的展示在第一季和第二季街頭混混們的吐槽中就已經埋下了伏筆。無聊冗長的學校會議和警局會議幾乎在同時進行,暗示着治安問題的根源或許在教育。Prez來學校教書,科爾文則用學校的差生班做教學實驗。Prez發現,校監似乎并不積極,但在知道他身份後瞬間變臉。學校隻需要學生一個月來一次,這樣可以拿到上面的補貼。他還發現,這些學生們雖然調皮,但也有人寫出了他的題目。當他為了調動學生們的興趣,去雜物間找骰子的時候,發現了很多沒有被使用的學習設備和新教材,這或許也是教育赤字的一個暗示。科爾文則發現這群學生對于生活有着自己的見解,他帶孩子去餐廳吃飯時這些孩子出的洋相就像當初D在餐廳把模具當成食物。這樣一個悲劇的環境裡,四個孩子分别給出不同的信号,去改變他們自己的人生。
蘭迪展現出充分的經商頭腦和契約精神,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商人,但是浩克莽撞地洩露了他告密馬洛的行為,毀掉了孩子的夢想。杜基擅長編程,頭腦靈活,在Prez的幫助下從班級欺負的對象成為了炙手可熱的P圖專家,但是中學畢業後,他擔心自己失去了Prez的幫助再次被同學歧視,加入了街頭混混。麥克展現出來的是勇敢和堅韌,但他因為童年的經曆拒絕了丹尼斯的幫助,最終走上街頭。納蒙體現出來了對于生活的殘留的希望,他最終遇到了貴人科爾文并被收養,成為了這幫孩子中唯一一個有機會走出街頭的。教師們告訴Prez别太認真,他自己會有自己的孩子,每一屆都有新的孩子,忙根本幫不過來,留下來工作才是關鍵。科爾文也發現,一起和自己做實驗的學者也不過是為了研究産出和名利,這群孩子最終還是失去了關注。
空頭威脅:無中生有的一針一線
第五季的湯米更關注的已經是能否出任州長了,擺脫向下不能撤換警長,向上不能争取預算的被動局面,局子的重點發生改變。湯米為了打擊克拉倫斯,讓羅爾斯集中精力調查戴維斯,也拒絕把他們交給聯邦。為了填補教育虧空,湯米還提出警員減薪。複出後的吉米試圖重新喚起同事們對于馬洛案件的關注,FBI也拒絕了吉米的求助。值得一提的是,FBI分别在第一季、第二季和第三季四次和吉米合作:第一季是因為他們想給伊旺等人提供減刑換取他們對戴維斯的證詞,第二季中fbi則更注重對工會的調查,内鬼卻放跑了希臘人,第三季中fbi給吉米等人提供設備時,把貝爾的姓改成了艾哈邁德。但在第五季中,因為調查局上級是紅象的人,拒絕幫助藍驢破案。無奈之下,吉米捏造了“連環殺手”的威脅。令人詫異的是,這一手段仍然沒有引起人們的關注。反倒是報社記者的虛假報道和吉米具體到個體的威脅才引起了湯米和市民的注意,獲得充分監聽資源支持的吉米終于把沒有底線幹掉喬的馬洛給拿下。如此後真相的荒謬事件并不是結局——結局是:大繞一圈之後,歐文因為僞造數據被解雇,卻仍然找到了他處高就;戴維斯通過三寸不爛之舌為自己脫罪;馬洛接受警方條件金盆洗手;奧馬爾被小孩哥做掉,死後甚至都沒人知道他的身體是誰的;Prez逐漸适應了教育體系,還看穿了來騙他錢的杜基;無奈的浩克投靠了黑幫律師;黑幫律師利用監聽的不正當性給自己脫罪;新的碼頭項目在尼克的噓聲中開啟;湯米和羅爾斯成為了州長和州局長。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始的地方,丹尼爾、吉米和萊斯特最終都辭去了職務,卡福、基瑪和西德則成為了新的丹尼爾、吉米、萊斯特。遊戲就是遊戲,每個人總會學會不同的東西:從激流勇進到激流勇退,丹尼爾成為了律師;而拿得起放得下、不要忽視自己的生活或許是萊斯特和吉米最大的收獲吧。
老人紛紛退下,新的博弈還在繼續上演,不同的玩家,不同的角色,不同的規則,有人如奧馬爾樂在其中,也有人如泡泡無處可逃。在這個衰頹的城市裡,多少個體隻是在成為宏觀叙事的分子上無力地畫了一條豎線。All in the game and game is the g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