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用令人耳目一新的制作,對“火燒赤壁”這段脍炙人口的曆史進行了全新的深度诠釋。而《川流》與其他關于赤壁之戰的影視作品的突破之處在于,它塑造了一個富有争議性的曹操形象,這個形象與很多人一貫認知中的曹操不同。盡管本片中的曹操僅出場兩次,但是實力派演員高曙光的演繹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細節。私以為,《川流》裡刻畫的曹操形象将會是影史上最為經典的曹操形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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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出現的第一場戲,正值水軍屯将江川江流大破孫劉聯軍敵船近百艘,是曹軍順江陵東下一統天下的大好時機,可惜曹營水寨中瘟疫肆虐。這時黃蓋、龐統詐降,大營中的晚宴之上便上演了一出爾虞我詐的權謀大戲。

曹操的台詞含沙射影,一句嚴厲的“奸賊”看似罵向周瑜,卻把龐統吓得冷汗直冒;對程昱的“天兵”送疫南下之計咬牙切齒道,“孤心甚慰”。果斷拔出江川身體裡的斷箭,又直接表現了曹操的狠絕。這場軍營舌戰的戲碼,用寥寥幾句台詞、幾個神情動作,就将一位威嚴權重、笑裡藏刀的權謀枭雄形象生動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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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在這場戲中,龐統黃蓋和程昱對于軍中疾病的判斷都是有據可查的。“驅中國士衆遠涉江湖之間,不習水土,必生疾病。”公元208年,醫療條件有限,曹操将士從中原遠涉江北,糧草不足,天氣嚴寒,将士們免疫力低下,很容易罹患水土不服所帶來的疾病。但曹操知道北方将士在水戰上的短闆,于是重用荊州水軍,江流江川便是從小就習水性的荊州水軍。所以黃蓋龐統所說軍中疾病為暈船之辭,曹操心裡知曉他們在撒謊。

而程昱在片中所說血吸蟲病,《中國人獸共患病雜志》編輯部主任李友松的《曹操兵敗赤壁與血吸蟲病關系之探讨》一文中也有提及。他指出,曹操赤壁之戰兵敗的原因是“疾病”——急性血吸蟲病,赤壁地區的血吸蟲病嚴重流行,但孫劉聯軍的将士在此地區長期勞作,已有免疫力,但是曹操的北方将士疲病交加、饑餓難耐,才使得血吸蟲病大肆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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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曹操所用荊州水軍與江南孫劉聯軍将士的習性生活環境相差無幾,如果真是如此,荊州水軍也應該有免疫力,但他們仍然罹患惡疾。這說明,程昱的說辭也不成立。

想必此上,曹操在聽他們在營中舌戰之時已然想到,于是,賜予江川為“天兵”送行的“百壇美酒”,裝滿了易燃的油膏。

而曹操出現的第二場戲,便是敬酒于一派火燒連營的景象。他眼神堅毅,卻飽含熱淚。端起酒碗,無言與一片火光的水寨舟船對立。身旁的程昱則為了自己的計策不成反而失去水軍痛哭流涕,這位亂世之枭雄,隻是看了看自己麾下這名謀士,什麼也沒說就拂袖而去。他又能說什麼呢,對于謀天下之事,和隻在乎眼前之利的人能說什麼呢?他隻給江氏兄弟敬一碗送行的酒,敬他們一百艘船的圓滿、敬他們為了百姓蒼生犧牲自己的勇毅,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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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可能會覺得,本片中所塑造的曹操形象有違史實,其實不然。《川流》中所刻畫的人物和場景都非常細緻考究,正如我前文所述,黃蓋龐統和程昱毫不起眼的台詞都有史可查。而本片的服道化和船隻的設計都非常考究,甚至龐統的湖北口音都在增加本片幽默指數的基礎上有所還原。

正史中的曹操,在年輕時不畏權貴、嚴正法紀、忠言進谏。公元189年,董卓謀朝篡位之時,民不聊生,他起兵讨伐,董卓被殺之後,軍閥為争奪權勢又互相殘殺。在193年,軍閥陶謙殺死了曹操的父親,于是他開始進兵徐州,大肆殺戮。“雞犬亦盡、墟邑無複行人”則是當初徐州的真實寫照。後來,曹操作詩《蒿裡行》,反映了了軍閥混戰、亂世裡民不聊生的社會狀況。詩歌的後兩句,“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曹操描繪了戰争給人民帶來的災難,又直抒胸臆地表達了他的濤蕩之志和憫世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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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6年,曹操在統一北方、安定兩北之後,被漢帝冊為魏王。身邊的謀臣勸他自立皇帝,可他并不想稱帝,平定天下才是他的本意。

《三國志·周瑜傳》引《江表傳》說:“曹公與孫權書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燒船自退,橫使周瑜虛獲此名’。”《三國志·郭嘉傳》中提到:“太祖(曹操)征荊州,還于巴丘,遇疾疫,燒船,歎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一世之雄,曾有舳舻千裡,旌旗蔽空;曾為酾酒臨江,橫槊賦詩。隻是曆史長河中的滄海一粟,它們都随着赤壁之戰沖天的火光和一千多年的歲月一起灰飛煙滅了。我們需要《川流》這樣的影視作品,來緬懷和紀念我們的曆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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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的劇情,以兩個水軍屯将的故事,從一個微觀的層面上演繹了這場偉大的曆史戰役。而主創團隊對于曹操這一角色的刻畫,就如此細緻深刻,同時也可管中窺豹,看到導演和整個團隊對于這部電影創作的用心程度和細節考究。

“川流”所向,不僅是民心所向,片子傳遞出的為天下蒼生放棄一統霸業的精神,正是中國最具普世價值觀的謀之大者,謀民生之長治久安。在塑造出一個經典的曹操形象之外,《川流》想傳達的更是尊重生命、尊重自然、尊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樸素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