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脫》:自我存在狀态的倒塌

文=空語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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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脫》以一句存在主義作家的話作為開端,以幾句哥特文學《厄舍府的倒塌》中的選段為結束。這個開端和結束都在述說“存在的狀态”(state of being),而且都是沉浸在疏寒之中,共同述說着自我的虛妄。

  電影名“超脫”可以有多重含義。開端引用的那句話——當我與“自我”相分離,才如此現身在世界之中——确立了本片的基調。所謂“超然”,實際上是通過分裂來實現的。現實世界希望那些個人與自身的小我分裂,服從大我規定的道德律。符合道德的超然正應該如此:為了在世界之中生存,自我不斷活埋浮現在心靈中的意志,不斷與“自我”分裂,從而實現所謂的成長,成為所謂的“棟梁”,成為外在世界的材料——取消自我的自在之物。拒絕活埋自我心靈的人将會被嫌棄,被社會中的他人所詛咒,被驅逐到社會角落的黑暗之中。

  這就是影片中那個自殺的哥特少女的遭遇:她被同學嘲笑,嘲笑她的同學自以為和社會的取向站在一起——她的這些同學一定很喜歡看娛樂節目吧。她被自己的父親訓斥,因為她在不斷創作看起來有些神經質的攝影作品,而不是緻力于考上名牌大學,成為社會機器的零件。這個哥特少女,最後,甯願通過自殺來實現自我的虛無,也不願意通過分裂來實現自我的虛無。她拒絕了與自我心靈的分裂,同時,這個哥特少女已經實現了她的超然,就在她那些表現主義的攝影活動中。

  這個哥特少女實現自身超然的方式,大緻而言采取的正是叔本華哲學的方式。按照所謂的悲觀主義,我們的生活在本質上是一場悲劇。為了緩解人生的痛苦和無聊,人們需要采取美學的方式,将毫無意義的事物确定為意義。這種美學方式是通過與外在世界分離來實現的,隻有它才最接近自我的肯定,忘沒自我的虛妄。相反,自我意識到的超然秩序才是理性所在,用超然的視角來直觀外在世界的荒謬。如果這種美學的方式都無法讓一個自我忍耐外在世界的荒謬和痛苦,那麼唯一的方式就是身體的自殺。這種超然的自殺指向的不僅是身體的虛無,更加是意義的虛無。它不需要向世界證明什麼,也不需要從世界索取什麼意義。

  人們在無理的意志驅動中,将虛浮的表象确定為自我;而後這種自我卻要不斷遭遇外在世界的壓抑,被非我沖擊得支離破碎。實際上,不僅悲觀主義哲學,現代科學所提供的生活圖景也莫過于此。當人們去科學理論中尋找實在的時候,會發現,個體自我并不實在,實在的是基因和模因。它們在身體和心靈兩方面控制着個體自我,自我隻是基因和模因的虛浮表象。

  在哥特少女自殺,學校破敗之後,男主角在教室裡念起了《厄舍府的倒塌》選段,并将其解讀為“存在之狀态”的表達。從表面上看,《厄舍府的倒塌》隻是一個陰郁的哥特驚悚故事,故事的叙述者“我”去訪問了将死的厄舍兄妹倆和将要傾塌的厄舍寓所。實際上,這個故事的驚悚就是自我所經曆的現實心境。厄舍寓所象征的正是自我意識,而其中居住的厄舍兄妹是自我意識的投影。厄舍府的倒塌所呈現的因此而是自我(意識)的破敗和無力。

  電影《超脫》的情節與《厄舍府的倒塌》之間有很大程度的相似。《超脫》裡的學校和厄舍府相似,都是被孤立起來的寓所。幾乎所有學校都不是為塑造心靈而建造的,雖然可能會采用這個虛僞的口号。妄稱塑造靈魂的學校就像是一個發生鬼故事的場所,一個個靈魂将在這個被活埋,少量的幸存者則會被放逐。學校就是如此充滿“雙重思想”的場所。——當然,這是悲觀主義者的诽謗,實際上,學校是一個自由、平等和友愛的場所,是人類文明延續的永動機。

……

好吧,你說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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