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我这一辈子》(导演:石挥,1950年)改编自老舍先生的同名小说,讲述巡警“我”有着一身的精干聪明,安分守己,勤勤恳恳,又窝窝囊囊,委委屈屈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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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过三年手艺,裱糊匠。学手艺的时候能吃苦,肯下功夫,又爱琢磨,甭管什么东西看一眼就能给它糊出来,这手艺算是学到家了,按说一天两顿饭应该是不成问题。可这世道,有钱人家越来越少,活人还吃不饱,谁还能给死人和神仙糊纸楼子。活人的生意也不好做,穷人家没钱糊顶棚,富人的洋楼用上了玻璃,洋灰,也没必要再和裱糊匠打交道。于是,“我”经赵老警引荐,挑上了巡警,一个月六块钱,大小是个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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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说会道,有眼力见儿,街面上的事儿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重要的是不能给上面的添麻烦,说白了就是和稀泥。塑造“我”在人情世故上的精明,原著里有处理一起盗窃案这样一段描写:“糙糙的把门窗户院看一过儿,顺口搭音就把我们在哪儿有岗位,夜里有几趟巡逻,都说得详详细细,有滋有味,仿佛我们比谁都精细,都卖力气。然后,找门窗不甚严密的地方,话软而意思硬的开始反攻:“这扇门可不大保险,得安把洋锁吧?告诉你,安锁要往下安,门坎那溜儿就很好,不容易教贼摸到。屋里养着条小狗也是办法,狗圈在屋里,不管是多么小,有动静就会汪汪,比院里放着三条大狗还有用。” 

当巡警没多久,“我”遇上了兵变。街上到处放枪,铺子都烧起来了了,大兵们开始抢东西,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抢,别人都抢为什么不抢呢。大兵们奸淫掳掠,老爷太太们巧取豪夺,他们没道理,可他们手里拿着枪呢。那天正好该“我”巡夜,“我”看见大兵从铺子里搜出了一个姑娘拖走了,可“我”一声也不敢吭,为了六块钱犯不着丢了性命啊。“我”急急忙忙地跑回警局报告这一情况,大家看戏似地看着我哈哈大笑,“你是新来的吧”,原来大家都知道。兵变是上头决定的事情,当巡警的得为他们站岗清障。五个手指头每个都戴着戒指,脖子里还挂着金银珠宝的大兵们还要逮些个在街上捡东西的半大孩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老赵警唯一的儿子小锁就这样死的。世界是狼吞虎咽的世界,谁坏谁就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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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开始给宅门里老爷站岗,“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作“自由”,宅门里的老爷太太们自由地吃,自由地穿。“我”不恰当地想,或许“我”和他们有着一项差不多的烦恼,今天吃什么呀,他们是应接不暇,不知道吃什么好,“我”是想着如何省出一块大饼或窝头给“我”的一双儿女。要饭的不饿装饿为的是混饱肚子,我们呢,饥肠辘辘还要装的酒足饭饱,真不知道到底算怎么一回子事。人的嘴会撒谎,可肚子不会,饿呀。老爷们有钱,可老爷们的钱是给太太们花的。太太喷着50块一瓶的外国香水,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才卖30块现大洋。巡警的鞋子裂成了老虎嘴,阔太太瞅着鞋店里成排的款式各异的鞋子,遗憾地感叹:这么大个北京城竟挑不出一双像样的鞋子。人的寿数是一定的,可是困难是世袭的。吃窝头的,生出来的孩子照样得吃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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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宅门看院时,“我”认识了申先生,他是闹革命的学生代表,要来打倒他们口中的卖国贼秦老爷。“我”是中国人,“我”不愿意做亡国奴啊,可帮着秦大人站岗这是“我”的差事啊。秦老爷被打倒了,可不久后又回来了,做上了更大的官。警局局长是秦老爷任命的,警局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儿全是跟老爷们沾亲带故的,“我”做了十几年的三等警终于熬到了警长也被老爷的亲戚顶了下去。申先生成了要被通缉的革命党,“我”知道申先生是好人,“我”不愿意同同事们一起捉拿申先生。一双子女长大成人了,儿子跟我一样也挑了巡警,女儿嫁给了老伙计的儿子,也是巡警。这辈子入了巡警的辙就别想再抬出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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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海福跟申先生成为了挚友,他们年轻人满腔热血立志要救国救民,讲的什么“我”也听不大懂。东三省沦陷了,紧接着,日本人打进了北平。“我”们做巡警的要为日本人领路去抢中国人的姑娘,准儿媳妇被日本人抢了去,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海福跟着申先生出城去参加抗日了,国恨连着家仇就指望着他来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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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抗战结束了,中国人打了胜仗。可老百姓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原来给日本人当翻译的汉奸,秦老爷的小舅子摇身一变成了警局局长。因为福海加入了共产党,“我”入了狱了。“我”一辈子奉公守法,忍气吞声,辛苦地做着这份差事,没做过什么缺德事,60岁的人坐了老虎凳,挨了烧火钳,灌了凉水儿,这叫民主啊,自由啊,礼义廉耻啊?我*****。“我”在狱中委屈的痛骂,申先生点醒了“我”:你替他们装门面,维持治安,站岗守夜,替他们收捐收税,替日本人找花姑娘,替特务抓共产党,当奴才的还有什么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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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的最后,闹革命的申先生“大喜”了,出狱后的老巡警没能等来参加了八路军的儿子,没能等来和平解放,只剩了一件破棉袄,在大雪的夜里颤颤巍巍,路边躺着刚冻死的小战士,眼前恍然出现了年轻时候刚穿上巡警这身制服的时候,小锁围着自己打转嬉笑着:“臭脚巡,臭-脚-巡——”,忽然倒在了路边,“哎呦,我这一辈子哟”。死了还不就是死了。老舍先生小说的最后是这样写的:“我还笑,笑我一辈子的聪明本事,笑这出奇的不公平的世界,希望我笑到末一声,这世界就换个样儿吧”。我们可以回望过去,读原来的小说,看原来的电影,他们已然不能够望一眼现在了。冻死在讨饭路上的老巡警不能够,跳了黄埔江的石挥不能够,投了太平湖的老舍亦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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