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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玲都瘦了,你好意思不鍛煉?」

踏進電影院之前,我擔心一些家長不能理解女性成長的含義,隻是企圖用勵志減肥片的名義,使用《熱辣滾燙》又一次見縫插針 PUA 我等「永遠不夠瘦」的女兒。

後來我放心了。主人公在拳擊賽場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場景,已足以說明這絕非一個「變美」的故事。

外形變化當然是最直接的視覺沖擊。但比起賈玲變成了什麼樣,更值得聊一聊的地方是:她為何開始。

今天這篇文章,将從象征意義上解讀:「她不是變瘦了,而是變強了」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及,為何拳擊可以被看作是一場使人蛻變的「心理遊戲」?

01

在拳擊中,關系是「安全」的

樂瑩為什麼打拳?

一句台詞解釋了她被吸引的理由:兩個人打成那樣,最後還能抱在一起。

這可能表明,她向往一種「打不壞」的關系。這意味着,這段關系是安全的。

在過去,她總是單方面被暴打而不能言說,也不能反擊。

這種狀态很容易被标簽化為個人的内在缺陷。但從關系的角度看,她的拒絕總是不被尊重,欲望不被聆聽。

▨我把蘋果讓給别人,别人以為我不想要▨我把房子讓給家人,卻被反諷為「這是應該的」▨被出軌後,對方甚至要求她當伴娘▨她上了不想上的電視節目,結果被惡意中傷

這些信息一再暗示:她是一個可以被剝奪的人。她的情緒不重要,她「真正的自我」處在被束縛和被壓抑的狀态。成為「好姐姐、好朋友、好親戚、好女人」的壓力捆綁着她的人生。

但拳擊不一樣。這場遊戲的迷人之處正是這裡:你不用時刻假裝成為一個好人。「攻擊對方」是被允許的,「攻擊行為」不僅不會毀掉關系,還會讓你在比賽中得分。

02

在拳擊中,「痛苦」可以被看見

在拳擊比賽中,血肉模糊的疼痛被擺在明面上。

傷口、流血、鼻青臉腫是如此具象,可被所有在場人士見證、感知(其中也包括屢次傷害她的家人)。

——你看,以前人們一拳拳揍我,我跌入谷底,向陽台外縱身一躍。沒死成,我感覺好痛,可身上卻沒有傷口。

樂瑩的傷口需要被暴露。如同很多病人會通過「真實的軀體疼痛」來外露情緒問題。「不能拒絕」的我,隻好讓自己生病;「不能表達痛苦」的我,隻好讓自己在對打中變得血肉模糊。

03

既要護住自己,也要向外進攻

樂瑩不擅長說不。她不擅長守住自己的邊界,也不擅長向外進攻。

當家人嘲諷她「懶」的時候,她一氣之下自己出去租房了。但僅僅是空間上的切割,并不意味着人格上的獨立。

具體表現在,當她遇到了心動的拳擊教練,一旦進入親密關系,就開始習慣性地「自我獻祭」,把自己打造成一個「血包」:偷偷預支工資資助他,最後還被使喚成洗衣做飯的保姆。

因為她覺得:隻要還能被吸血,我的存在就有價值。

但拳擊是一種強對抗性遊戲。對方可以打你,你也可以打對方。這很公平。進攻是被允許的,防禦(拒絕被打)是你理所應當要做的事。

在最後一場比賽的前半段,樂瑩純純挨揍——在象征意義上,這是她的人生慣性使然——她的前半生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啊。教練稱贊了她抗擊打能力,但也客觀描述了她「消極進攻」的狀态。

還是那句話,僅在理智層面知道「我可以拒絕」是不夠的。說「不」是一種現實場域的練習,也是身體的肌肉記憶。

剛開始你可能會「一邊拒絕一邊哭」,到後來你可以随意地說出「我不喜歡牛蛙」「看心情」「改天吧」。

拳擊遊戲不僅僅可以讓人練習防禦,也可以讓人習得「進攻的力度」,讓她知道如何「在攻擊的同時,保持自我的完整而不破碎」。因為隻有具備了堅定的自我意識,「拒絕」才能夠發生。

所以,「變強」在樂瑩身上的表現是:她可以說不。

另一個表現是:她說不的時候很平靜,同時有一種「不含敵意的堅決」。

04

她「決定」進入遊戲,她來定義「輸赢」

前面說過,樂瑩向往一種安全的關系,而拳擊遊戲恰好契合了這份需要。減重、增肌、體能訓練,皆是為了赢得這場遊戲的「入場券」。

就結局來說,所有人知道她不會赢,她必定也知道。但她重新定義了赢。「入場」時她已經赢了一半,能「打完」則意味着大獲全勝。

這份掌控感可能是虛幻的。但在你自己選擇進入的遊戲裡,擁有這份掌控感,往往可以為你制造一些心理空間,使你可以「在遊戲中玩耍」,并因此觀察到一部分過去未曾發現的自己。

05

你開始發現自己「左拳很厲害」

溫尼科特(1971)認為,真正的遊戲是玩家探索和發現他/她是誰的過程。

在遊戲中,你象征性地表達自己。如果你發現了未曾發現的自己,這部分被遮蔽的、潛藏的信息,就會進入自我意識的明面。被覺知到的,就會呆在覺知中。

一個例子是,練拳之前,樂瑩不知道自己「左拳很厲害」。

在過往的人生中,她是一個「隻有優點,沒有優勢」的人。她最大的優點,可能是善良,而這種過度的善良卻總是讓她被剝削。這能叫優點嗎?她因為擁有這樣的優點而自我憎恨。

但在遊戲裡,她逐漸發現,她是她優點的主人,她掌控自己的優點。雖然她也會發現失敗是常态,但她對失敗更耐受了。隻要不退場,就依然有機會出擊。因為她擁有自己的左拳。

變瘦和增肌都不是核心,因為在整個遊戲過程中,她關注拳擊「作為過程」的感覺,而不是身體「作為對象」的想法。

與此同時,新的支持性關系在遊戲中滋生:一個踏踏實實帶她訓練的何坤教練,一個告訴她「随時可以放棄,沒關系」的拳擊館長,一個「尊重拳擊的、實打實」的對手。

在電影裡,樂瑩曾多次說到渴望「赢一次」。

我不止一次地被打動,是因為我感到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要為自己「活一次」,要活得「像自己」。

在電影之外,願所有「樂瑩們」找到自己的人生遊戲。

不管防禦還是出擊,願你保有自我的完整而不破碎。願你找到自己的「左拳」。

作者:江湖邊封面:《熱辣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