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情魔》(Nightmare Alley)改編自威廉·林賽·格雷沙姆(William Lindsay Gresham)的同名小說。

這部創作于20世紀30年代的小說早在1947年就被導演愛德芒德·古爾丁(Edmund Goulding)搬上了大銀幕,并一度被稱為好萊塢最尖刻無情的黑色電影。

在吉爾莫·德爾·托羅(Guillermo del Toro)的這部新版《玉面情魔》中,影片延續了黑色電影的傳統元素和情緒,并借助導演個人的手法和風格,進一步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表達“黑色”的主題。

本片獲得第94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等四項提名,第75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攝影等三項提名,但依舊票房慘淡,口碑亦不甚佳。

3月28日北京時間8點,奧斯卡即将進行頒獎典禮,《玉面情魔》能否獲獎?

時隔75年之後,這部新版的《玉面情魔》是否真的如一些評論者所說,隻是個過時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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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彩色”的黑白

經典的好萊塢黑色電影多為黑白影片,創作者們受到德國表現主義的影響,采用反傳統照明、布光和攝影的方式,極盡展現光與影的魅力。

而在這部影片中,導演對色彩的運用既承繼了黑色電影的典型技巧,又成功地将黑色“彩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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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影片保持了一種低調照明——無論是幽閉的室内還是陰暗的室外,電影畫面的光照度始終較低。

在大量的夜晚場景中,室内的光源僅為幾盞台燈或壁燈。

由此,影片中總會出現大片的陰影區域,使人物陷入深深的黑暗當中。

這種黑色正契合黑色電影的主題和内核——對現實的無力感和對未知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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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影片将傳統的明暗對比升級為色調上的冷暖對比,在視覺上營造出暧昧不安的氣氛。

譬如心理醫生辦公室内琥珀色裝飾和窗外藍調雪景的反差,既增強了戲劇的張力,又讓彩色的黑色電影獲得幽暗、憂郁的氣質。

在這種迷離和陰郁的情緒中,影片的視聽美學對應着一種後現代主義精神,“在嗚咽中叙說着對文明的不滿,并試圖在審美迷狂中實現着自我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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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欲望與恐懼

《玉面情魔》的英文名叫做“Nightmare Alley”,結合原作小說的内容,可以将其直譯為“噩夢巷”。

格雷沙姆不止一次地寫到這樣一個情境:一個人獨自在黑漆漆的巷子中追逐前方那遙不可及的光亮。

在小說的另一處,他接着寫到:“他們在黑漆漆的巷子裡,踉跄着走向死亡。他們把觸須伸向亮處,碰到的卻是火焰,于是趕緊縮了回來,繼續盲目地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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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黑暗區域可以看作是人們内心的陰暗面,光亮則被視為人生的新希望。

在追求欲望的過程中,有的人誤将火焰當明燈,最終步入歧途,甚至淪為茹毛飲血的“怪人”(Geek)。

影片講述的正是一個關于欲望和恐懼的故事:男主角斯坦(Stan,布萊德利·庫珀飾)是馬戲團中的一名學徒,在和齊娜(Zeena)與皮特(Pete)夫婦二人的交往過程中了解到“讀心術”表演的神奇之處,并在皮特去世之後同自己的妻子莫莉(Molly)一起離開馬戲團另立門戶。

然而,就在二人事業蒸蒸日上的時期,皮特結識了另一位女性莉莉絲(Lilith),他本以為莉莉絲是能夠幫助他進一步飛黃騰達的女人,不曾想最終會因莉莉絲的背叛和抛棄而流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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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看似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奮鬥青年,但事實上他是被自己内心的不安驅趕着向前進,抑或說是一種逃避。

在斯坦的童年時期,他的母親因為父親的軟弱無能而和情人私奔,将自己留給碌碌無為的父親。

此後,斯坦始終活在被母親抛棄這一陰影之中。他在接受莉莉絲的治療時明确表示:他不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可以說,他自童年開始便渴望獲得“力量”,渴望受到認可和尊重。

正因此,他不擇手段地從社會底層進入上流社會,追逐着黑暗世界中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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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欲望的征伐突破理性的節制,結果隻能是引火自焚。在一個接一個的謊言中,斯坦百般設計的“通靈秀”最終失敗了。

當格林德爾(Ezra Grindle,理查德·詹金斯飾)意識到自己被深深地愚弄了一番後,他惱羞成怒地表示要殺死斯坦和莫莉。

雖然斯坦及時反擊保護了自己,但他也因計劃敗露且背負殺人罪而走上漫漫逃亡路。 由此,斯坦和“怪人”形象聯系起來:他們都因為自己的内心的欲望和貪念陷入窘境,且在孤注一擲的失敗後徹底地喪失理性、迷失自我。

三、我們都可能是“怪人”

“怪人”之所以成為“怪人”,并不僅僅有内在因素,還有不容忽視的外在動因——社會體制給人以成功的幻想。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戰争的巨大收益促進美國本土經濟快速發展,物質的豐盈進一步刺激人們的消費欲望,大衆傳媒更是逐漸建構起所謂的中産階級神話。

彼時的青年一代相信自己能夠通過努力實現階級跨越,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但是事實上,單純的财富積聚僅僅是讓人們淪為物質的附庸,而不能給人們帶來精神上的滿足和人性的完善,正如莫莉難以忍受每天都被困在舞台上,重複一場又一場的表演。

而斯坦無論如何争取,始終被上層階級視作一枚棋子,未能獲得真正的認可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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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影片設置了全新的首尾呼應的情節。

開篇10分鐘對“怪人”生活狀态的全方位展現,呼應着結尾斯坦淪落為“怪人”時的怪笑。

在循環中體現了更為悲觀的宿命論。

透過斯坦最後那眼泛淚光的苦笑面孔,我們仿佛能看到他對這個虛僞世界的嘲諷,又仿佛感受到他犬儒主義般的無奈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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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托羅這次拍了個過時的故事。

但是事實上,“黑色”從未離開。

無論是社會現實還是自我的内心,人們始終需要卻始終缺乏直面黑暗的勇氣和能力。

參考文獻:[1] 張斌甯,《流光溢彩的“黑色”——好萊塢犯罪電影視覺風格的文化、形式與自我更新》,《當代電影》2017年第8期,第45頁。[2] 高鴻鈞,《<黑客帝國>的隐喻:秩序、法律與自由》,《清華法治論衡》2009年第2期,第12-22頁。

文:張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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