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部極具時代質感的作品,由年輕人創作完成,全片時長約90分鐘,但其内部結構以春夏秋冬之中幾個月份的時令劃分成為段落,比如4月、7月、8月、12月。

實際上,這些時間段可以看作相對獨立的段落,每一個段落的長度大約在10幾分鐘。這種段落化的結構本質上就非常适合短片叙事的邏輯。也就是說,即便截取其中任一段落,也能構成一個完整而獨立的短片文本。

從叙事結構到節奏控制,從鏡頭語言到情緒鋪陳,這部作品都具備很高的參考價值。它是一種“短片化的長片”,通過分段結構來共同描繪一個更為廣闊、豐富的時代圖景。影片中每一個段落之間的獨立性其實非常高,各自都可以成為一個相對完整的短片叙事單元。它非常适合年輕創作者進行模仿、改編或借鑒。倘若你對短片創作仍感陌生,不妨從這類作品中尋找啟發。

這也正是我們為什麼一直反複強調:作為當代的電影人,尤其是坐在這裡的各位同學,如果你們将來希望從事電影行業,那麼必須深入理解當代的時代精神——即:這一代人講故事的方式、選擇的叙述視點,到底是什麼?

也就是說,你的主觀叙事視角是什麼?在叙事理論中,我們常常使用縮寫“POV”(Point of View)來指代“叙事視角”或“觀察點”。那麼,在你的作品中,你的POV是什麼?

比如說,陳凱歌、張藝謀所代表的第五代導演群體,在《黃土地》等作品中所采取的POV,是以黃土文明為主體的文化立場。他們通過對黃土地的描繪,建立起一種與海洋文明對照性的鏡像結構。在這樣的對比中,黃土高原象征着中國傳統文明的深厚底蘊,它代表的是内陸、農業、封閉、延續的文明形态。而相對的,海洋文明則常被理解為西方文明的象征——開放的、遊牧的、殖民的、擴張性的。這種黃土與海洋的二元結構,也一度成為20世紀80年代中國文化讨論中的核心議題。

到了賈樟柯的時代,他将鏡頭由象征性的黃土地轉向了更為具體的現實場域——中國的縣城。他發現,在這些邊緣地帶,普通人的生活本身就具有極強的美學潛力與文化價值。他關注那些最不起眼的、被曆史進程遺忘的生活日常,并由此形成了自己的美學風格,拍出了《小武》《站台》《三峽好人》等作品。這些作品強調寫實,注重邊緣性與空間的曆史性,開創了“新寫實”或“新地域影像”的叙事視角。

而到了我們這一代人,當我觀察你們的創作時,我發現像《東四十條》這樣的作品,盡管未必最終會被封為“經典”,但它确實呈現出某種具有代表性的當代觀察視角。我将這種視角稱為“躺平時代”的文化觀察視角——在這個視角中,人物失去了傳統意義上的上進動能,社會理想逐漸消解,創作态度轉向更為内省、低張力甚至帶有“冷淡叙事”的特征。

甚至我在講授這些内容時,也能感受到某種不确定的質疑:為什麼我們要談世界觀?為什麼講叙事時會扯到時空結構?這些是不是“過于宏大”的問題?

但當我們把時間線拉長,從謝晉、吳贻弓,到第五代的張藝謀、陳凱歌,再到第六代的賈樟柯、婁烨,以及今天的新生代導演,包括畢贛和《東四十條》的導演——我們其實是在不斷見證一個又一個叙事視角與時代感知的更叠。真正的區别并不隻是題材或鏡頭語言的不同,而是每一代人在講述故事時所依賴的世界觀、時間觀、空間觀的不同。

也就是說,叙事的節點與節奏,背後所映射的是當代生活中最深層的情感結構。這種結構,正是我們所謂的“世界觀”與“時空觀”的體現。而在電影中,時間與空間的關系,正是視聽結構的基礎構成,它決定了一部影片的節奏感、情緒鋪排、信息傳遞乃至整體氣質。

當我們說,一個作品具有“微縮的世界觀”,其實就是在強調: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短片,也可以通過鏡頭與剪輯構建出一個封閉而完整的時空系統,折射出創作者對于現實世界的理解與回應。在這樣的語境下,你如何将你的觀察與感受影像化?你如何通過視聽語言建立起你對這個時代的回應?這就是我們在創作中所要認真面對的問題。

比如說,那些“gay溜子”、漫遊人、躺平青年、輕價文化青年、搖滾歌手等群體,如何将他們的狀态和精神氣質轉化為視覺語言?當代大學生常常處于一種模糊、遊移、甚至情緒崩塌的狀态——比如說,聊着聊着突然就沒話說了,然後說“要不去吃個燒烤”;吃着吃着,又突然抱頭痛哭,或者站在街邊迎風而泣。這些情境中,沒有什麼宏大叙事,沒有什麼家國使命,也不是因為特朗普對中國加征125%關稅的影響,更不是對兩會政策的關切,而是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一鬥米、一個去向、一次作業、一份實習焦慮。

“我一定要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好”;“我要考慮明天的就業問題”;“我今晚的作業交了嗎?”“我的GPA夠不夠保研?”“我實習有沒有面試通過?”這些都是當代青年的現實焦慮,也是他們最真實的生活狀态。它們看似瑣碎,但卻極具時代意義。與此同時,這種日常化的壓力與持續性的焦慮,也投射出整個時代文化活力的某種低迷與精神結構的趨于沉寂。

那麼問題是:如何将這些情緒狀态轉譯為電影語言?作為講述者,當你處在這樣的現實土壤之中,該如何從自身長期浸泡的情緒體驗中抽離出“象征性”的叙事素材?這就需要你建立一種電影語言上的轉化機制。

舉個例子:在影片中,兩個青年彼此之間交流松散、語焉不詳。他們沒有明确的目标,也無明确的情緒發洩通道,于是去池塘邊釣魚。他們釣了半天——可能很多人也有這種經驗——以為會釣到魚,結果什麼都沒有,就像我當年在長江邊釣魚,釣了半天結果隻釣上一隻酒瓶子。影片中,他們最終釣出了一隻毛筆——這個毛筆恰好屬于左邊佩戴黃金項鍊的中年大叔,他的職業是“情緒書法家”。

這是一個極具象征性的細節。所謂“情緒書法家”,就是他靠寫字來表達情緒、療愈自己。而與之相對,右邊那個青年可能代表了另一種“失語者”或是被遮蔽的個體。他們之間沒有直接的語言溝通,卻通過這個“釣魚—毛筆—書法”的隐喻系統建立了某種關系。

再比如,他們釣上來一個理發店的廣告卡片,上面寫着“洗剪吹”“洗十次送一次”之類的内容。乍看之下像是荒誕的雜物堆,但當鏡頭切換到男主角突然頭發變長、産生理發動機時,這個廣告的出現就具備了功能性:它成為人物疲沓、無趣、消極怠工心理狀态的映射,也成為叙事中的因果連接機制。這種“偶然”與“必然”的融合,正是影像叙事可以承載象征系統的有效方式。

此外,在時間結構上,中國電影長期以來深受好萊塢線性叙事邏輯的影響。這種線性結構總是朝向某個未來,強調目标性、進展性與結局導向性。但我們今天要反思的是:這種時間觀是否仍然适用于當代叙事?是否可以在叙事節奏、時空分布、因果關系之外,建立一種更加遊移的、非線性的、情緒化的、碎片化的時間邏輯?比如去年的《姥姥的外甥》,比如阿彼察邦、是枝裕和的作品,比如李睿珺的《隐入塵煙》。

當你講述一部短片作品時,這種“非故事性”的細節——像釣魚、燒烤、哭泣、直播、剪發、沉默——可能更能貼近真實生活。你要學會從這些表面瑣碎、心理分散的動作中,提煉出“叙事的情緒張力”,并通過象征性的物件、圖像或節奏構建起屬于你這一代人的“微型世界觀”。這不僅是電影語言的挑戰,也是藝術表達的核心任務。

“疲于奔命”或許是描述當代“社畜”狀态最貼切的比喻之一。所謂“奔命”,意味着必須奔着、趕着、沖着某個目标前行,唯恐落後、唯恐來不及。這種節奏之下,生活被迫壓縮成一個不斷向前的“犇”字結構——三牛并列,無限加速。

而《東四十條》這部影片,恰恰在這種日常的壓迫節奏中,完成了一種時間的“減速”。它通過幾個松散章節的結構,讓時間逐漸慢了下來,讓人從小說和戲劇的文體進入抒情散文的文體。通過人物之間低強度、碎片化的對話,将時間的流動性拉緩,使觀衆感受到一種節奏上的頓挫與停頓。就像是河流奔流至虎跳峽時洶湧澎湃,一旦進入川蜀平原,就緩緩鋪展開來,進入了滞緩與靜水流深的狀态。

這種時間感的建構,是對傳統時間觀的一種修正與挑戰。它既非好萊塢式的線性推進,也不同于傳統中國文化中的循環時間觀,更不屬于赫西俄德的史詩化的時間倒叙結構,而是一種極度“當代化”的日常時間觀。

這部電影表達的正是這樣一種被“欺騙”的日常——我們每天照例醒來、走神、吃飯、刷手機、通勤、上課或上班,所有的動作看似有秩序、可被叙述,實則平淡無奇、毫無波瀾,乏善可陳。影片用90分鐘呈現出你——任何一個人——在2024年4月10日所可能經曆的那種百無聊賴、了無生機、死氣沉沉、老氣橫秋的“典型日子”。

在角色設置方面,它采用了極簡結構,僅有兩位主角貫穿全片。這種設定在強化“時間的稀薄性”的同時,也制造了影片的喜劇性——通過重複、磨蹭、停頓、尴尬等細節制造日常性幽默。而它的“戲劇效果”則來自于這兩位主角與環境中不斷出現的陌生人、路人、小動物、廣告招牌之間所發生的微妙互動。這些看似随機的小事件,組成了人物心理起伏的波動曲線,也構成了影片内在的叙事脈絡。

關鍵問題是:這部作品如何将你們在電影教科書中所學的、關于類型片的理解,轉化為屬于你們自己的當代表達形式?換句話說,它是如何将“類型”這一觀念進行當代化重塑的?

我們必須意識到,所有我們今天所熟悉的形式,都是在特定媒介、特定技術條件下生成的曆史産物。古代的章回小說、評書、昆曲是一種形式;20世紀的五四小說、家庭叙事、左翼寫實傳統是一種形式;到了莫言時代,《檀香刑》《透明的紅蘿蔔》《天堂蒜薹之歌》構成了另一種魔幻現實主義語言;而當代文學中出現的“東北文藝複興”代表如班宇、雙雪濤等人,則又形成了另一種地方性與現實性雜糅的叙事張力。

音樂中也是如此——“五條人”的音樂表達之所以顯得新鮮,是因為它徹底背離了主流流行文化的包裝邏輯,重構了一種地方性、語言性、個人情緒與公共記憶交織的表達方式。

那麼你在拍攝時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你說你要拍一部“僞紀錄片”,你說你想講一個“校園愛情故事”或一個“懸疑車禍事件”,那麼你是否想清楚:你所說的“僞紀錄片”究竟建構了怎樣的真實與虛構界限?你要講的“愛情故事”是受制于偶像劇的模闆,還是基于當下真實青年情感結構的提煉?你要講的“懸疑車禍”是否僅僅是模仿式套用,還是對當下社會新聞的重新結構?

你是否從電影史上獲得了形式感,又是否在當代語境中重構了“自我語言”?這些才是我們在拍攝時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形式,不是照搬過去;類型,也不是套用模闆,而是重新命名你當下所處時代的感知與經驗。

所有這些其實都是在說明——每個人的腦海中,或多或少都帶着一個“電影是什麼”的模闆。你帶着這個默認的認知去接收訓練、完成作業、開展拍攝,但問題在于:如果不對這一模闆進行反思,你很容易隻是将有限的精力用于“套取”既有範式,從而失去了自我經驗的獨特性表達。

所以,問題的關鍵是:你如何打破這些模闆?如何将它們“雜糅”,甚至“擾亂”?如我剛剛所說,如今你們所擁有的媒介資源、技術手段、工具參數之多,遠超以往任何一個世代。你們面前的“電影小工具箱”裡裝着數量龐雜的設備、算法、拍攝方式、構圖語言、聲音處理、畫幅設定……那麼,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如何将這些元素攪拌出一個“活色生香的故事”——一個真正來自你自身生活經驗的叙事?

也就是說,把你的“自戀”發揮到極緻——坦率地去記錄你作為這代人中的一員,如何以一種“阿貓阿狗”的方式生活下去。你就是要拍這種沒有大起大落的故事:在街頭閑晃、在便利店聊天、在天橋下沉思、在燒烤攤痛哭……這些生活細節就是你們的“史詩”。

你該思考的,是如何将既有的電影題材進行轉換和轉化。比如說我們前面提到的《東四十條》這部作品,它将喜劇、荒誕派、後現代拼貼、日常寫實等風格混合在一起,同時具備可行性與可觸達性。它的拍攝預算——刨開後期和宣發等——可能不過十萬元,甚至更少。而對于大家來說,拍一個2萬元以内的畢業作品并不遙遠。即使沒有“家裡有礦”,多數人也可以在1萬元以内完成一個标準化的短片制作。

關鍵是,你如何在有限預算内完成一個真正屬于你自己的故事?包括人物設置、情節結構,有時候你會被迫删減一些原計劃中的“支線”或“散點”,但如果你能反向利用這些删減,反而可能讓作品更集中、更精準于一個慵懶的、日常生活寫實主義的故事,就像阿Q縮在城牆跟上扣虱子這樣的微觀寫實的鏡頭。

比如《東四十條》這部影片,它極力突出兩位主要人物,但也沒有忽略旁邊的小細節,比如公共廁所邊的人偶娃娃。這些細節并非“多餘”,它們構成了影片氛圍的重要補充。再比如,你該如何與“經典”對話?如何拍出一個既夢幻又現實的故事?并不是說你架好攝影機,把鏡頭對準街頭,就是“寫實”;真正的寫實是情緒、節奏、空間與象征的綜合呈現。

我們待會兒還會再舉一個例子——陳凱歌早期拍過一部十分鐘的短片《百花深處》。很多同學可能沒有看過。《東四十條》是如何把寫實與對類型的重塑組合起來的呢?這部作品講述兩個“街溜子”在街上遊蕩,有個段落是,他們走進一個公園,鋪開一個野餐墊坐下,邊嗑葵花籽邊閑聊。鏡頭始終聚焦在兩人身上,而背景裡有一個人在放風筝。風筝被挂在左邊的一棵樹上,鏡頭隻是遠遠地給了風筝一個特寫,但始終沒有将視角推進到那位放風筝的人身上,沒有給他一個面部特寫,也沒有讓他“入戲”。他始終作為“背景的人物”存在。

這個處理非常耐人尋味。我沒有專門問過導演,但我覺得他可能是有意地進行了構圖設定。這種設定就像莫奈在《草地上的午餐》中所做的那樣:一群人在此野餐,三個主角在前景,并置了一個裸女和兩個穿着較為得體的男人,男人在對話,似乎并未看到那個吸引人的女人,畫中的人物向畫家,也就是向我們當代的觀衆示意着,背景的風與樹、草與光共同構成了一個“不說話的叙述空間”,背後的河岸邊,還有一個人在拾草、摘野菜或浣洗什麼東西。它并不靠叙事推動,而是一種“結構的隐喻”,傳遞了異常豐富的信息。

這也正是你們需要思考的:在拍攝中,什麼是主?什麼是次?什麼要被推進?什麼可以被留白?如何通過這種“留白的畫面語言”來講述人物、傳達氣氛、建立節奏?如何處理前景和背景的關系?這不是靠器材堆出來的,而是來自你對“形式”與“情緒”的統合能力。

《東四十條》這個作品的有趣之處,就在于它如何巧妙地調動了電影語法中“前景與後景”的關系:前景是主角所在,是對話、情節和叙事的焦點;而後景雖然似乎僅僅作為“背景闆”存在,但人物在那若有若無的動作,實際上也在發揮着語義作用,是視覺構圖與叙事節奏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這也提醒我們,在構圖時要格外關注鏡頭的縱深層級。影片不僅利用了電影語法中前後景的結構邏輯,同時還借鑒了繪畫語言中的“視線結構”——比如說,在經典油畫《草地上的午餐》中,兩位男性角色正在交談,而畫面中突然出現一個裸女,她的視線既看向畫中的男性,又越過畫面邊界,看向畫家本身,最終也與觀看這幅畫的我們産生目光接觸。這是一種典型的打破第四面牆的“視線交叉”,它在電影中構成了“寫實與非寫實”的邊界張力。而《東四十條》中的兩個無所事事的男人,同樣是看着我們,在草地上有一搭沒一搭扯閑篇,而他們也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玩風筝的人,不過這個細節卻始終在觀衆眼睛深處晃動。

那麼,在影像創作中,如何處理這種“邊界性”問題?我們講過很多相關作品。例如《法外之徒》《調音師》《好東西》等影片,常常通過靜音、鏡子、反光、水面等元素來制造主觀鏡頭與客觀鏡頭之間的轉換。比如《調音師》在一個卧室或客廳中,通過鏡子呈現出人物的背影或另一面視角,構建出“在場”與“不在場”的複雜關系。這些都是視覺語言中非常有效的表達方式。

回到我們前面舉的例子,在《東四十條》影片中,有一個角色被稱為“情緒書法磚家”。他拿着一支大毛筆,不是在紙上、布上、甚至地上寫字,而是在空氣中、虛空中“寫”字。他的書法沒有載體,沒有留痕,甚至寫了什麼字觀衆也無從知曉。這種表演更像是一種“象征性姿态”——在水泥路上無字可寫,在空氣中模拟揮毫,他表達的是情緒,而非内容。

這讓我想起李滄東的《燃燒》中的經典場面:喝酒時惠美告訴鐘秀她要去非洲旅行,并表演“剝橘子”的啞劇,女孩剝橘子的動作貫穿整場戲,但那顆“橘子”始終沒有出現在觀衆眼前。她的手在剝橘子,但觀衆看不到橘子,隻能感受到她對“橘子存在”的信念。或者說,是我們相信她在剝橘子。通過這種極度内化的方式,電影成功地引導觀衆進入一個“既寫實又不真實”的主觀時空。

還有一個例子是《放大》影片結尾的網球場面:畫面中可以聽到清晰的網球擊打聲,球拍擊球的聲音、網球彈地的聲音、回旋時的節奏,都極其真實。然而,那顆球——那支在球拍與球場間來回撞擊的網球——卻從未真正出現在畫面中。它是“聲音中存在,畫面中缺席”的客體。通過這個巧妙的設定,影片調動了觀衆的感官聯覺,引導他們把注意力轉向聽覺經驗中的“想象性圖像”。

這便是電影的獨特力量:它不僅展示“看得見的”,更能夠喚起“不可見的”。我們常說電影是“可視的藝術”,但它真正的魅力恰恰在于:如何通過視覺語言,去呈現那些無法直接呈現的事物。這種處理手法,不僅是技法問題,更是一種叙事策略和哲學立場。

因此,在拍攝時,你必須思考:如何構建一個具有想象力的視覺世界?不僅僅是還原現實,而是去“想象”現實,去“召喚”那些隐形的、抽象的、情緒性的存在。這是一種“呈現不可呈現之物”的能力。

這也是我們今天要讨論的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否能夠通過影像語言,去觸碰、去喚起那些“明明在場卻不可視”的情感與思想?

*本文為根據電影賞析課程的筆記整理,所以保留了對話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