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尼在《对一个女人的辨别》中讲了一个非常陈嘉映哲学的事。就是当你要去做一个事情,你会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胜任这个事,然后逐渐觉得自己不适合,最后拒绝去做。这个思维模式的问题就是,现代人太把理性的确认当一回事,并且它最后导向的结果非但不是你能把你胜任的事做好且不搞砸你不适合的事,而是你可能几乎就把任何事都拒绝了,因为所有事都有你觉得不能胜任的地方,于是所有事都不合适。

安东尼奥尼以具体的“我想找到与自己契合的理想的另一半”为主题,去展开探索。男主公困于此种认识,以至于错过了影片中的第一个女人。然后男主公稍稍意识到了这种认识的荒唐之处,尝试以不同的态度对待第二个女人,但是最终抵御不住心里对“完美女人”的理性要求,还是和她以分开收场。

如若不靠认识,我们又是以怎么样的态度去展开生活?电影中第二个女人直接说得很清楚,就是“其实你也不是我理想中的那类男人,但是现在我却离不开你”,是以“去做”来辨明自己的感受,再来谈合适不合适。而不是在事情没有开始前,就用理性去下评判。也不是在事情的过程中靠理性的斟酌去否定感性上认同的冲动。

生活里碰上了什么事,那就试着去把它做好,这样人才更有可能活出那个有意义的生活。电影里同样有这样的话,“我们先结婚,遇上什么难题,我们再努力去克服,这样才是办法”,这句话可是男主角说的噢,在电影的结尾,他就没能“做出来”自己提出的这个认识。所以观众看懂了电影,可能的确获得了某种相对来说更正确的认识,但是你还是没法儿说,我认识了就能完全照着做。人终归不是机器,你输入指令,它按着计算出来。太多感性的变数,有时候那个两性中嫉妒的情绪可以让你变得非常软弱,这就是生活的难处。浪漫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艺术,需要好的、对自己有要求的虚构。

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不是所有设计都带着那个道理的目的,反倒有许多设计是,为了在抵达那个辩证前,让你“陷入”。你只有陷入了,在电影中那个完全无法预测走向的空间中,甚至带着“健康的恐惧”,才能展露那些最本源的脆弱部分。松散的结构下其实是对观众很大的控制,他让你摸不着头脑,渐渐失去抵抗。一曲你与安东尼奥尼的双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