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间跳脱出叙事而略显冗长的段落,恰恰具备了在院线剧情长片中难得一见的影像价值。通过进入鸟烧窝村的社群生态,受访的民众不约而同地在其言语中表现出在认知局限的条件下仍能坚定地相信着未知的救赎价值,既未知何时显现,也未知如何作用于自己。这并不符合现代社会的逻辑,那么后续文本给出的回答是「大象以从未到来彰显巨大」 ,正因为建基于此,在权力尚未以无孔不入以致难以辨别的媒介浸染人的思想时,人们保留了人与社群、与自然的生动连接。
同时,如果把视角置于当下的审查环境,也正是因为这部影片聚焦于大象从未到来的地方,才使得它能以迂回的方式指出大象的存在,于是中间段落虽然跳脱出叙事,但视觉化了文本。
若说它没有直指大象的野心,我只会回答,我们在说大象时并非每次都需要指认说的是哪一头大象;随着社群调查与记录的深入,其中的社会和政治关系自然会从基于此而组织的影像映射出来。
而对于这种乐观精神更直观的勾勒则是帐篷意外被烧,四人很快地达成默契,添柴加火又继续聚集在一起取暖——遭受各自过往历史创伤或束缚的四人,在当下处于不同程度的边缘状态里,她们却能接受彼此,寻着火苗飘去的方向,遁入未知的更边缘状态。
她们的过往历史,互相之间隐约勾连,互为彼此选择的结果。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孙一通,他仿佛唐志军三十年的缩影,同时也是一个非社会意义的人,而是自然人之象征。从取石头的人变成送石头的人,置换到三十年的时间跨度里——
将涵盖社会关系、身份认知、问题意识的自我与追寻地外文明绑定,深信自我的被剥夺乃地外文明的召唤;最终在这一象征的面前,也在人类起源的面前,发现「我」并非被动的不得不这样做,而是「我」主动前往人类起源之处,意识主体的转变实际是自我反动的过程,源点到自我之间的经历是得到的回答。
而这并非否定探索精神,反倒是试图通过唯心主义的方式揭示探索精神的意义,探索与溯源的一体两面正从「如果他们这么远过来也是为了问我们这个问题呢?」这句反问中引出。但人为什么能具备如此巨大的动力,实践原本社会的离心运动?
被省去的三十年或是此大哉问形成的关键。「三十年后」字幕卡出现后,《宇宙探索》杂志没落残败的景象、一次失败的商业文化背书交易、后冷战时代的世界新闻剪报依次映入眼帘,正述说着在世团体为求自保而不惜一面违背承诺一面镇压异己造成的创伤性历史结果。从编辑部到WTO,人们始终更愿意以维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商业秩序为由,取消部分对于创伤的追责或补偿。
越相信过去承诺的人,自然越难忽视此中的不讲道义,引用《人民日报》一篇社评的标题「世上不能有对抗道义和法律的自由」,回敬彼时具有自保之自由的君体。而今无人可质问的道义和法律环境下,也无向外的诉求变革途径,那么向自我的反动理所当然地成为实践动力。
实际上他也做到了,过去的石头形成一条反动的抛物线,向着远离历史创伤核心的方向发散。路上遇到的宇宙功德箱主人、陨石猎人、鸟烧窝村村民看似有着共同信仰,但就像一开始所说的,在大象从未到来之处,人们对未知价值的追求在认知和路径上可以是也自然是多元的。始终,保持真诚,并对未知的救赎价值有基础共识之上包容多元认知与路径探索,应是今天我们投石问象可以参考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