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速度与激情9》四年后归来,首日票房3亿,却落下了一个“系列最差”的名声。

众人心头的火辣辣红玫瑰,瞬间腐朽为一抹蚊子血。

截至目前5.5的豆瓣评分,和前作相比,惨不忍睹。单看这个糟糕的分数,已经很难把《速9》和顶尖好莱坞制作挂上钩,八成还以为是从哪儿跑出来唬人的进口批片。

速度与激情9 (2021)5.52021 / 美国 / 动作 犯罪 / 林诣彬 / 范·迪塞尔 约翰·塞纳

观影当天,我已经事先将期待值调到最低,走出放映厅的我仍旧不得不长叹一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虽然从第7部开始,中国对“速度与激情”系列的票房贡献便赶超北美,跃升为全球第一大资金回笼地。以至于《速9》在国内的引进时间,直接提前了北美足足一个多月。

但开局破竹,不代表一路长红。《速9》口碑扑街,带来第二天的票房直接高台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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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海报

朋友圈里甚至骂声一片。有位仁兄还po出了高潮时引得全场哄笑的场景:汽车搁俩火箭发射器飞进外太空,借此来表达对于智商被辱没的愤慨(顺道提一嘴,拒绝屏摄,从我做起)。

看来,这场专为老男人调制的好莱坞春梦,终究是做到了头。

强行续写,最为致命

老实讲,当初看到《速9》的导演是林诣彬,我以为可以服下定心丸了。

在他接手前,“速度与激情”系列IP的定位不过是B级小成本犯罪片,尽管有着激扬血性和两大硬汉男主,但受限于“赛车”这一亚文化元素自身较窄的格局,无论如何都难跻身当时的A级商业片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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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剧照

至于国内,《速度与激情》前几部和受众面极广的《007》《碟中谍》《加勒比海盗》等大拿比起来,称得上人气清冷。

比起影院消费,租赁店才是更多人和其初识的场所。

一切发生转机,是在林诣彬上阵指挥之后。

在他对全系列商业调性的把关之下,《速度与激情》第4部开始显出上升迹象,预算和拍摄规格也同步攀上了新台阶。

《速5》的上映,正式宣告了新纪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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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5》海报

凭着极佳的剪辑节奏和娱乐性,这部续作不仅刷新了系列在内地的票房,且评分一度位列豆瓣Top250强,至今仍被不少粉丝和媒体人评为系列最佳。

在林诣彬中途退出后,由温子仁执导的《速7》,依托两大主演之一保罗·沃克身故自带的传播效应,再度劫持了全球观众的眼泪和钱包,总票房迈过15亿美元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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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7》中的经典场景,飞跃迪拜大楼

第8部的吸金速率不减,但开始走下坡路的增长曲线和口碑,已为飙车硬汉们的前路蒙上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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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8》是好莱坞首次进军古巴街头拍摄的大片

因此,林诣彬的回归,似也昭示了片方意图重振往日雄风的决心。人们期许这个走过20年的系列电影,能再度点“燃”市场。

殊不知,全片最精华的部分都在预告中了。

电影《速度与激情9》预告

至于正片,我只能说拍了个寂寞。

先不提为何进度条拖到现在,才凭空跳出个谜一般的亲弟弟,编剧更该反思的是,为啥都到这年头了,还敢把“活在兄长阴影下”当作反派黑化的理由。

更迷惑的是……说好了黑化,又让兄弟二人在高潮决战时分分钟和好?

真可谓“我虐我哥千百遍,我哥待我如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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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大”多姆·托莱多(范·迪塞尔 饰)与雅各布(约翰·塞纳 饰)

从开场和中段安插的多处闪回来看,这条亲情线在片中占了不小的比重。只可惜,对托雷多家族的狗血秘史,观众压根不感兴趣。

形象羸弱的不仅是配角,为了将第N+1次佯装金盆洗手岁月静好的唐老大请出山,剧本胡扯了一个听上去牛逼哄哄的“白羊座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加密的全球武器控制系统。

而唐老大的弟弟雅各布,在窃走“白羊座”的行动中不过是替人挡刀的傀儡,其幕后金主是个同样患有严重daddy issue,每次登场除了叫嚣自己有钱有势、想称霸世界之外,啥正事也没干的欧洲富二代。

这种堪比学生作业网大的人设,你品,你细品。

当然,我们的主人公才不会计较这么多,毕竟乡下日子腻味了,还得去江湖跑一遭才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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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片段

紧接着,影片踏上了对前几部叙事模板无止尽的ctrl+v:

团队聚头领完各自的任务包后,分别赶赴各国破(du)案(jia)。

而此前官方宣传时用来吊胃口的韩、米娅等人气配角,最后无一例外沦为了走过场的工具人。

拿在第3部结尾翘辫子,如今原地复活的韩来说,片中给出的“假死”理由轻率得不像话,最后也只是为了借他引出另一条有关“白羊座”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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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姜成镐 饰)在《速度与激情9》中复活

美国影评界大佬罗杰·伊伯特有本书《我知道你们又来这一套》,堪称好莱坞片儿汤集锦。

如果放到今天,《速9》无疑是这本书中一个香喷喷的教材:脑洞不够,认亲来凑;故事不够,风光来凑;深度不够,情怀来凑……

倘若个别桥段崩坏,尚且可以容忍。而当所有无营养、低效的技法烩成一炉,便足可称为实打实的灾难了。

宇宙的尽头是神棍

“柯南:以后别光说我,这货比我更科幻片。”

在《速9》豆瓣主页上,赫然挂着这样一条高赞评论。

好好的犯罪片给贴上了科幻标签,还得归结于开头cue到的、由马斯克倾情赞助的“汽车上太空”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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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中,主角一行断桥逃生

此外,在140分钟内,主角一行人先后上演了时速110公里踩地雷、断桥逃生、钢索荡秋千飞跃峡谷、街头电磁飙战等“让牛顿看了流泪”“法拉第看了直呼内行”的脱身绝技。

在对物理力学定律的藐视上,“速度与激情”系列和近来越发靠向超英大片的柯南剧场版,的确可以掰下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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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像推理之于柯南,“速激”最初主打的飞车竞速,不单是博眼球的买卖,而更像一面棱镜,用来折射洛杉矶次生的街头文化与各个帮派之间的缠斗。

随着后期观影人群扩大,朝全球化迈进的需求,不论柯南还是速度与激情,难免要对IP传统的基因做出一番改良。

于是,它们双双选择了看似稳妥,实则风险系数最高的手段,也就是与特工、冒险、动作等子类型相嫁接,将自己包装成主流爆米花爽片,辅以人物走马灯的出场与背景轮替,确保每一部都能留足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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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片段

如此遭致的代价也再明朗不过:

TV版中精彩的案件,与烈日炙烤下的沥青赛道,俱都退化为了下饭菜般的点缀。

事实上,对于一心想扭转“速度与激情”B级片定位的环球而言,弱化对赛车的描写本无可厚非,起码这番高调的战略升级,起初还是给影片挣得了些甜头。

而早先的大场面加持,虽细究起来同样夸张,多少还是贴附于现实框架的。

像第5部将发生地设置在“犯罪天堂”里约热内卢,更是为拖着保险箱满街跑这样看似天马行空的段落,提供了可追溯的背景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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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5》中,在里约街头抢劫金库

此后几年内,从《速6》中坦克和跑车对决,《速7》的高空跳伞、飞跃高楼,到《速8》出动鱼雷核潜艇,阵仗铺得越来越大,片方宣传的重头戏也从报销了多少辆名车,转向噱头式的特技杂耍,显出该系列在打鸡血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征兆。

而今用胶带缠两圈自制太空服,便能来一趟免费星际旅行,最后安然回到地面的离谱构思,彻底宣告“速度与激情”斩断了与现实皮肉间仅存的粘连。

以当代感官剥削片的标准来看,它的功业已经修成。然而这真的是好事吗?

或许并不,对于一个靠赛车发家的系列IP,车辆再怎么次要,也是浇筑全片内在怀旧和精神性的媒材,绝不该像现在这样,成为高速旋转的镜头中一个上天遁地、幽灵般鬼魅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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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片段

好在编剧也是有觉悟的,借罗曼一句“你丫居然这样都没死?”玩起了自黑。

是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回答一下。

如果抹去所有内容介绍,说这是《猫和老鼠:赛车大电影》我都信。

榨干最后一滴机油

骂归骂,需清醒指出的是,《速9》拍砸的锅不能全丢给导演。

林诣彬做了他该做的,让这部已到强弩之末的续篇尽量从生硬中拗出几分“好看”。

只是在许多时候,比起导演,占有更大话语权的似乎是从第4部开始便挂名制片的范·暴发户·迪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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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诣彬和范·迪塞尔

以此来看,整部电影的走向和剧情设置,仿佛更像是为了迎合他周期性分泌过剩的荷尔蒙。

电影上映前,他在接受采访时透露,《速9》将是“终结传奇三部曲”的第二部,让人稍稍松了口气。

高能坏消息来了:大结局或将分为上下两部。

好嘛,敢情业界的教训你没学到,这种套拍圈钱的伎俩倒是琢磨得挺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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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剧照

此处有必要泼下冷水——那些陪伴“速激”多年的观众,未必需要一个多么郑重和有仪式感的告别,因为他们对其倾注的感情早在几年前就已耗光。

遥记得第7部上映时,国内盛况空前。

当时我便跟朋友说,倘若全系列在“For Paul”跳出的那一刻画上休止符,想必会是个相当圆满、且为人称道的结局。

之所以生出这种感受,并不是因为《速7》的成色有多好,但就情感与观赏性的平衡处理上来说,电影的确有着绵长的后劲,而不单是拿消费逝者来炒话题。从电影插曲《See You Again》烂大街的程度,也可窥见这部在全球的影响力辐射之广。

但最终,我还是低估了好莱坞的投资策略。这条新意衰减的流水线上,有太多乍看险象环生的故事到头来沦为松垮的裹脚布,其诞生没别的目的,纯粹是为了秀一把工业肌肉。

而环球在资源迭代能力有限、“钱景”莫测的境况下,更不会轻易舍却这棵摇钱树。

只是当肾上腺素迸溅的场地,从赛道换成摩天大楼、核潜艇和外太空,当昔日共同出生入死的同袍情谊让位于没来由的跳反追杀,不禁使人发问,“速度与激情”系列究竟是拥有飒爽个性与锋芒的品牌,还是卷入推土机履带,一头被票房饲喂的畸形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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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9》剧照

和跃进式的视听轰炸相悖的,是系列一直原地踏步的主题阐扬。

不同于邦德、伊森·亨特、杰克船长等典型的孤胆豪杰,“速度与激情”系列长久以来奉行的是对家庭、亲情、信仰等元素的歌颂,且靠着这种普世价值观行销各地。

《速7》结尾,布莱恩一家人在海滩嬉耍,预示着人物以隐退的名义淡出,给影片注入了伤感却又满怀希冀的默示,倒扣在“家庭”这个核心字眼上,形成一个精巧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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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7》结尾,一家人在海滩嬉耍

在此之后,续作的情感表达再难有所突破,只能被动落入啃老本的境地。

当拳脚功夫的逻辑链断裂,就更衬出文戏编排的弱智。

一口一个“We are伐木累”,拜托,邓超早就退出跑男录制了好伐。

到了第9部结尾,还在用户外烧烤+给布莱恩留空位这样的方式收场,非但不会引人欣慰,反而进一步暴露了游艇派对般土鳖、苍白的内核。

片中卖情怀,银幕之外,主创也在蹦跶着表白国内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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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上,范·迪塞尔表示:要求公司让《速度与激情9》先在中国上映

尽管凡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过和这两年许多假“救市”光环的好莱坞商贾一样,将筹码押在了中国而已。

与之不符的,是诚意的底线被多次僭越。

作为一个能拍到第9部的常青系列,“速度与激情”的生命力无疑是惊人的,而这位老友也确实在过去这些年来,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灿烂而热血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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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速度与激情7》中,正反派迎面相撞

只不过,在终局打响前,是该让发动机冷却一会儿了。

否则它只会像《变形金刚》等臭名远扬的前辈,透支掉苦心培养的观众好感和信任。

彼时口中的爆米花再焦甜,也早失去了应有的回甘。

而这场角力中的终极Boss,从来都非虚渺如蜃影的武器,抑或跨国犯罪集团,只有资本罢了。

作者 | 邹迪阳

编辑 | 季 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