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海上花》据清末世情小说《海上花列传》改编而成,故事人物和情节脉络大体不变。讲述了清末达官贵人与高级妓女(称为“先生”)们发生的种种纠葛。说是世情小说,全部情节均在高级妓院“书寓”中展开,人物所言,也无非是男女私情及嫖客与嫖客间,先生与先生间的大小琐事,若非男女角色的穿着举止,你几乎无法推测出故事的背景。

此作品展示妓院中种种场景,有划拳,有吃老酒,有绞毛巾擦脸,有吃小菜,有吸水烟,有吸鸦片,有闲话,有赎身之争,有婚约。唯独缺了肉欲这一妓院中的核心要素。这也使得此作品几无艳异之感。换句话说,电影表面上告诉观者,上流社会之男女情愫,已进化为琴棋书画,吟风弄月,追求精神共鸣的柏拉图之恋,更有甚者,有人称之为自由恋爱的先声。另,影片大量采用自然暖光和柔和烛光,营造出一种朦胧、暧昧的氛围,妓女与嫖客间似乎已只剩下疏慢与家常,毫无激情在其中。

然电影后半段,梁朝伟俯身捉奸,见地上红肚兜,衣裤凌乱散落,忽然狂怒,继而掀桌子砸家具,这才露出男人本性,揭开风月背后的真面目。这真面目与其说是乱性的冲动,倒不如说是控制与侵占的原始欲望。情节再向后,五少爷与妓女双珠约定终身,后又定亲。双珠不忿,取来毒酒欲与五少爷同日而亡,当观者以为《胭脂扣》中负心汉桥段再次上演。情节突转,五少爷转而愿与双珠成亲,双珠则不愿,反从五少爷处诈得一万现钱了事,说是赎身出嫁,五少爷问嫁与谁,无人回答。

人说男子见冶容而忘名利。古代士大夫津津乐道的“美人”“江山”,目的都是占有和控制。只不过美人是同类,而江山无声,于是士大夫借美人粉饰己欲,构造出才子佳人,美人良将的种种假象,便更加得心应手。

有人说,如今这般在书寓中吟风弄月的场景,已烟消云散不复得见。不妨想想跟随高育良学明史的高小凤,或许可觅得冰山一角。做人无非做戏,揭穿假面后,多少肤浅,多少无趣。知道人们畏惧什么,却不知他们敬重什么,知道人们想要什么,却不知道他们会为什么而感动。